善恶

仙界

仙界,灵池。

云雾缭绕间,依稀可感有仙力在汹涌起伏,苍穹之巅倏忽岔开一个泛着黑光的窟窿,隐隐可见其中闪着银色的雷光。

灵池中有一赤背的孩童,闭目端坐,眉头紧蹙着,额角已经流下一滴汗。

随着一声巨响,一道泛着刺眼银光的天雷从窟窿中直直地朝着孩童的头部砸下,孩童紧攥着拳头,身体只是微微颤了颤。仅仅一个呼吸后,又是一道天雷降临,孩童吃痛地喘了一口气。

五道天雷过后,孩童一手撑着地,缓缓睁开眼睛。

成功了,终于……渡劫成为元仙了。

“宸珏太子才两万岁,就已经突破元仙了,以后怕是有望悟出神诀,成为仙君呢。”

灵池外观望的仙人都对宸珏不吝夸赞。

宸珏披上白色的天衣,缓缓起身,踱步离开了灵池。

宸珏想去瑶光殿见天母芮音,却在出灵池的石门时,看到了躲在一旁的梓淮。

梓淮是天君与青萸湖中一蛟龙所生,蛟龙生时有天生的恶性,梓淮在三万岁时炼得龙魂,消弭了恶性后方入了仙界。

虽是天君之子,却没人看得起他。

梓淮忙作揖行礼:“太子,恭……”

“你这个野种在这里干什么?本太子在灵池渡天雷之劫,万一你这恶蛟招来神罚怎么办?”宸珏打量了一下穿着普通仙衣的梓淮,心中满是厌恶和不屑。

自从梓淮十年前来仙界,芮音就告诉他梓淮只是天君与恶蛟意外之果,不必称其为兄,并让他离这个野种远一些。

“太子……梓淮早在十年前就消弭了恶性,怎会惹来神罚……“梓淮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恭敬道。

“别碍我的眼,走远些。“宸珏冷冷道,便去了瑶光殿。

“是,梓淮告退。“梓淮看着远去的宸珏,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只能默默地咽下这些苦。

等我突破了龙魂成为天龙,就能回青萸湖看看母亲了。

梓淮趁着灵池里的仙人们还未出来,往自己住的焯华殿飞去,要是走晚了,免不了又要被他们指点奚落。

——————————————————

七日后,天宫禁地前。

有一股粉色的气体弥漫在周围,逐渐侵袭了把守的四个天兵,顷刻间他们便倒地昏厥。

宸珏拿出从无量仙君那偷来的禁地启符,使了使仙力注入启符,便打开了禁地的门。

这么久了,宸珏自从知道有禁地的存在,就一直想一探究竟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太子,禁地不可入啊。“梓淮突然出现阻止道。方才梓淮偶然间看到宸珏有些小心谨慎地往禁地这边走,便悄悄跟上。

“你竟然跟踪本太子?既然被你看见了,那就别怪我杀你。“

“太子,禁地门口有神钟,一旦你动用仙力,便会招来禁卫天兵甚至四大天将!“

“什么?可我刚才已经动用了仙力……不管了,来都来了,本太子今日必要探一探这禁地。“

远处的破空声越来越近……

梓淮咬了咬牙,跟着宸珏进了禁地。

禁地内有些异常的死寂。

前方是一望无垠的墨色石道,左右两边则是耸立的高墙,墙上绘有包含着神力的图案,像是龙,麒麟等的神物。

宸珏走在前,发现两边不只是高墙,每走过一段路,都有一条很深看不到尽头的巷道,从巷道里面隐隐传出巨兽的咆哮声,巫师的念咒声还有其他宸珏也分辨不出来的声音。

难道,禁地里竟是这三界各路魔头关押的地方?

宸珏看到不远处墙上有刻着“混沌剑魔“的字样,心下一惊,在传说中,那是千万年前对仙界造成过毁灭性打击的魔头啊,宸珏心中有恐惧,却也非常兴奋。

“太子,我们快走吧,这里戾气太重了,你刚突破元仙,正是金丹较薄弱之时,很容易被侵蚀的!“

“本太子才不会这么容易被侵蚀,要你个野种来提醒?“宸珏头也不回地不屑道。

宸珏又走了一段路,突然感受到丹田处一阵抽痛,连忙捂住丹田往回飞。

梓淮见状连忙跟上,论轻功,他是不输于宸珏的,不多会,已经来到了出口前,拦住了想飞出去的宸珏。

“你干什么?快滚开!“宸珏怒道。

看着宸珏丹田处的黑气,梓淮立马做了决断:“等等,我给你个东西。“

只见梓淮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然后从中逼出了一颗金色的龙丹。

“吃下去,你的金丹就不会被侵蚀!”

“你……”宸珏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瞬间脸变得苍白的梓淮。

“快吃下吧,把启符给我,待会我从西边引开门口的天兵,你赶紧从东边跑,就算有天兵反应过来追过去,那边宫殿多也容易藏身。”

宸珏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启符给了梓淮,接过了龙丹。感受到丹田越来越抽痛,连忙吃了下去,顿时丹田处仿佛流入了一股磅礴的能量,慢慢包裹着金丹。

梓淮看宸珏已经有好转,浅浅笑了笑便使轻功出了禁地大门,往西边飞去,所有的禁卫天兵立马追了上去。

宸珏换了一身玄衣,出了禁地门便往东飞去。

落了地后,脑海中就浮现出梓淮那虚弱的脸庞,以及那双幽深的眼睛里透出的坚决的眼神。

“为什么我这么对他……他却……”

宸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逛了逛便回了天凌殿。

不多时,宸珏便收到消息,梓淮被天兵抓住,擅闯禁地本是死罪,可毕竟梓淮是天君之子,况且也没惹出事端,天君就下令在望省殿对梓淮执行笞刑,选择在殿内处刑也是天君给梓淮留足了面子,一般行刑都是要在刑台众仙人的注视下进行的。

宸珏心有些慌乱起来,心想梓淮会不会把他也供出来,于是前往望省殿探听情况。

在殿外,宸珏就听到了殿内传来的惨叫声,不禁浑身一抖,要知道,仙界的笞刑是用仙器‘玉华‘当做处刑工具,听说打在身上一下,即使是仙人,也会疼得痛不欲生。

门口的天兵见是宸珏,忙上前道,“太子,殿内正在行刑,恐那蛟龙叫声凄厉冲撞了您,太子还是回天凌殿吧。“

一声声惨叫声不停从殿内传出。

“他怎么说的,他一个人去的禁地?“

“是,这小子也是供认不讳。“

“哦,知道了。“宸珏有些听不下去那惨叫声,连忙使轻功飞了会,落在了附近的桃林里。

“太子?稀客啊,今儿怎么有空来老夫这桃林。“

“桃老君,听说你懂得很多,我想问问,有了龙魂的龙如果没了一颗龙丹,会怎么样?“

“这个嘛……龙在练成九颗金丹后,可以聚成一个完整的龙魂,倘若强制舍弃了一颗龙丹,龙魂便会虚弱且混乱,会给龙身带来意想不到的危害,只有它再炼出一颗龙丹,才能让龙魂稳固。至于这炼出金丹的时间,得看他的丹穴稳不稳固,总之少则数年,多则上千年。“

“哦……桃老君,那我先走了。”

“太子不吃个桃再走?”

“不了……心里有点乱。”

“老夫送太子一句话——生无过,品为重。”

——————————————

望省殿内,梓淮被除去了衣物绑在刑架上,臀部,背部,以及腿部都是鲜红的板印,眼皮越来越沉,体内的龙魂因为缺失了一颗龙丹,正在体内蹿腾不止,使得丹田紊乱,根本没有任何的力量去抵挡这剧烈的疼痛。

刑罚还未结束。

行刑者拿起‘玉华‘,每落下一击,就会在梓淮的身上添上一条醒目的板痕。

梓淮喘着粗气,绝望地等待着下一个疼痛的来临。

又是一下板子打在梓淮的臀腿处,把此处几乎还好的地方染上一层红。

梓淮没能挺住,活活疼晕了过去。

行刑者也不敢再动手,禀告了天君后,天君宣布结束行刑,派仙医去给梓淮疗伤。

得知梓淮没了一颗龙丹后,天君想弄清原委,梓淮却只是说自己平时没好好练功,丹穴以及龙丹还不稳固,在行刑的时候被活活打碎了。

那天从桃园回天凌殿后,宸珏一直想着桃老君跟他说的“生无过,品为重。“

第二天早晨,宸珏才幡然醒悟。

是啊,出生的命运,本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任何生物的出生,都没有过错。就算是臭名昭著,经常为祸江河湖泊的恶蛟,在炼成龙魂除去恶性后,也不应该再用那些异样的眼光去看待它们了。

宸珏想着自己以前跟梓淮说过的那些话,懊悔不已。梓淮听了那些话,一定很伤心吧……

我这么对他,他却不惜用自己的龙丹保护我,还帮我引开天兵,自己一个人扛下了擅闯禁地的罪责……以那样的羸弱之躯去承受笞刑……

宸珏越想越自责,独自来到焯华殿,来到梓淮的房门前,屏退了门口的侍女。

宸珏敲了敲门。

“进来吧……”房间内传来梓淮虚弱的声音。

宸珏进了房间关好了门,发现梓淮趴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了看他,“燕雨,你把药撤了吧,我喝不下。”

宸珏心下一惊,梓淮,竟然失明了?

“梓淮,你能看见我吗?我是太子呀?”宸珏走近梓淮床前,蹲下看了看梓淮苍白的脸颊。

“太子……”梓淮慌乱地想下床行礼,却被宸珏出手阻止了。

“梓淮,你别动。”宸珏看着梓淮不经意间露出的伤痕累累的背部与臀部,心里非常难受。

宸珏帮梓淮轻轻掖好被子:“你把龙丹给了我,自己却看不见了……我那么对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梓淮不敢说……”

“你说,我想听,你现在不用把我当成太子。”

“若是换做平常,梓淮是不敢说的……其实,梓淮自作主张地把太子您当成了弟弟,想着无论如何,都要保护着你……”

“你……”宸珏看着这样的梓淮,眼眶不自觉地湿润。

“对不起,是梓淮逾矩了……以后断不会说出这等话!”

“没有,你没有逾矩。梓淮,你怎么不让侍女喂你喝药呢?是不是她们也欺负你,我帮你换掉她们!”

“没有,是我自己不想喝……太子能来,实是梓淮的荣幸,这里阴气重,太子还是回天凌殿吧。”梓淮苦笑道。

“我不走,你快吃药,要不我喂你吃也行!”宸珏拿起药碗,坐到了床沿上。

“太子……梓淮受不起……”

“我说你受得起,你就是受得起!你要是不吃,我现在就去告诉父君,是我闯的禁地。”

“不可啊,太子要是这么做,梓淮这顿打就白挨了……”

“那你张嘴。”

梓淮喝着药,眼泪不知不觉地落下来,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把自己接到仙界后,天君对自己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你怎么哭了?别担心,你眼睛的问题,我去找天明仙君,他一定有办法帮你。”

————————————————

五年后。

幸而梓淮练功扎实,丹穴比较稳固,配之以天明仙君的灵药,五年时间,终于在原先的丹穴上重新炼出了金丹。

“哥哥,你能看见我了吗?“宸珏在梓淮眼前摆了摆小手。

“看不见,小珏,你在哪?“梓淮装作看不见,伸手捏了捏宸珏白嫩的小脸,“是你吗,小珏?“

“讨厌,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明明看得见了!“

两人嬉笑打闹起来。

因为宸珏对梓淮态度的转变,仙界的人也对梓淮逐渐有了敬意,谁愿意招惹了太子呢,况且时日一长,梓淮的纯良品格慢慢地被人所称道,何人不愿与之相交呢。

仙界有蛟名唤梓淮,乃天帝之子,品性纯良,而众仙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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