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旅馆是个奇异的地方。这么说不是为了吸引你,而是我真的觉得它奇异,有点像电影《龙门飞甲》里的那个龙门客栈。官府和江湖各路人马在边关客栈会合,大漠风沙间,展开天地变色的正邪之战。
当然这里没有正邪之战,这里有的只是一个个普通的移民故事。
首先,旅馆老板老刘是个“奇异"人物。登陆前,我被一个共产主义大家庭的家庭旅馆介绍所吸引。因为从小就对共产主义心生向往,我想去这个旅馆住上几天,看看共产主义的理想王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在网上,老刘这样介绍他的家庭旅馆:
新老移民接待站 共产主义大家庭
每晚的价格分别为$20-$40。
免费提供:大米,食盐,食糖,食用油,按需使用,一切免费。
高速上网:每一个房间都同时有无线上网和有线上网,另有公共电脑可以上网,一切免费;电话免费拨打中国,加拿大和美国。
打印,复印,扫描,传真,全免费。
全套厨具,餐具,床上用品,停车……当然全免费。
老刘是个戴着眼镜的文弱书生,是老移民,有着河北人的精明和能干。他刚来时,为生计迷茫过一阵儿。他看到开大货车能挣钱,就专门花钱去培训,等拿到了货车驾照,却发现找工作时处处碰壁。人家看老刘弱不禁风的身子骨,都不愿雇用他。
突然有一天,老刘想,来卡城的新移民不少,为什么不开个家庭旅馆?那时侯,卡城经济形式好,从国内来的新移民络绎不绝。他用便宜的价格和“共产主义”特色招揽旅客,慢慢有了稳定的客流,家庭旅馆也从一个扩展到三个。
这是一个自我奋斗自给自足并成为百万富翁的老移民。对我们这些新移民来说,有点儿励志。
过了两天,来了一对夫妇,三十多岁,没有孩子,也是从北京来的。男孩国内时在外企工作,英语很好。因受职业环境影响,慢慢起了移心。
休息几天后,两口子去卡城downtown租房子,却每每失望而归。那些房东听说是新移民,不能提供本地的信用证明,都不愿出租。终于有一天,两人高兴地回来了。他们碰到一个友善的老先生,说如果先付齐半年房租就可以租给他们。他们当时就签好合同,然后去宜家买了锅碗瓢盆,准备周一搬家,开始新生活。
我们买的房子要一个月以后才能交房。这期间,先生开始学习本地驾照,并准备考试。一天清早,教练打电话过来,说20分钟后有个考试的名额。这段时间,我们一直走路或乘公交坐地铁,我们需要早日拿到驾照,好开车代步。
房东不在,所有的房客都是新移民,没有车。情急之下,我敲响了Mike的房门。睡眼惺忪的Mike听我讲了情况,反应了好一会儿,等明白我的意思,二话不说,穿上外衣就送我先生出了门。
先生考过了驾照。这样的鼎力相助,真感谢Mike。
Mike来自广州,来卡城有一段时间了。他在一个西餐馆做帮厨,从下午三点到半夜。他长包了老刘旅馆的一个房间。
几年后,在学校偶遇Mike。他在学校学习,想以后谋取一个专业工作。
又来了一家三口。他们在澳大利亚待过一年,女人学过幼教,财会。因为有澳洲的生活经历,女人似乎对加拿大并不陌生,甚至踌躇满志地计划着去学护理专业。男士在国内是药剂师。看着在厨房切菜的药剂师,我想,他移民到这儿,短时间内恐怕都不能在药房“抓药”了。
我们要搬家了。要离开时,碰到新来的一家人,想找一个稳定的地址接收邮件。我把新家的地址给了他。这样的地址之缘,让我们两家成了好朋友,一直到现在。
我们在家庭旅馆住了四十二天。在一个雪花飞扬的午后,我们开车去新家。一个老公,一个儿子,一辆二手车,两件行李,这就是我混迹人间几十年的全部家当。
家庭旅馆是不是一个奇异的所在?不断有人从东土大唐来,带着不同的故事,再开启新的故事。我们在家庭旅馆相遇,结下一份缘,有的缘份在旅馆外继续着。我们中的很多人在这里将过去的人生清零,然后,在眼前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