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年三月中,董北在朋友圈发了张某学校的风景照片,定位是五邑大学,他又去插本了,而且这是第三年了,既是惊讶似乎又理所当然,就像从渔沙坦到动物园的84线路,一成不变的挤和塞。
大三第一学期的冬天,冷空气来的特别早,这时的我已经实习了3个月,因为实习在外面租了房子。12月初因为琐事回了学校,昔日的同学都早已荡然无存,只有寒风刺痛我的脸。
心血来潮的我走进了那个去了没超过五次的图书馆,也许这次不去再也没有机会了。从一楼逛到三楼,心情异常复杂,甚是惭愧,两年来多少时光浪费在宿舍追剧上,也只有期末才会过来这里翻翻书,当初那个第一天踏进校门就发誓要读够一百本书才毕业的人,如今只剩下个笑话。
我挑了本《唐诗宋词鉴赏》坐了下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多么优美的诗句,可我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了。
把书放回原处,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角落的那个人似乎是班上的同学。我假装找书慢慢在靠近,果然没错,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叫董北,一个我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的男生,我们宿舍冠于他“冷血总裁”的称号。
我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想到即将毕业却不曾认识,甚是可悲。我挪到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董北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桌面上是一本翻开很厚的书,上面尽是些数字,他戴着耳机在一本白纸上在写写划划。
“哈罗,董北?”我冒昧地问了一句,似乎也感觉太过唐突。
董北抬起头,“你叫安红?”
“噢,不是,安红是我们宿舍的,我叫陆芸。”对于董北叫不出我的名字还是有点震惊。
董北低下头继续在演算。
为了缓解尴尬,我继续发问:“你没去实习吗?为什么会有空在这里看书。”
“我不实习了,我要插本。”董北依旧没有抬头。
“好厉害,这么有魄力插本,我如果像你一样就好了。”董北的话使我感到一丝的惊讶。
董北抬起了头,摘下了耳机。
“你也想过插本吗?”董北眼睛直勾勾看着我说。
“曾经确实想过这么个事,但想到高数这么难也就觉得不太可能了。”我摊了摊手
董北突然来了兴趣,“哎,其实高数也不难啊,你只要拿个50分就好了,然后其他课高分点。”
我突然尴尬地挤出了一丝笑。
董北便开始跟我讲述自己插本的原由。
“其实你也可以成功的,插本是我们改变人生的捷径。”董北最后讲了一句,“其实我不是追求学历,只是为了心中的梦想。”
即使他没有告诉我梦想是什么,但眼前的董北,还是让我有了种莫名的敬佩。
窗外的天色已晚,我便告辞离开。
“噢对了,你叫什名字?”董北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我...我叫陆芸!!!”我差点被这个人气哭。
那天晚上,董北通过班群加了我的微信,分享了几篇知乎的关于插本逆袭成功的文章给我。我打开一篇看了两行就关掉了,然后发了句鼓励的话给他。
(二)
这次的相遇竟让我与这个2年都没能认识的人熟络起来了,我们也会经常相互询问对方的工作或学习。
次年的三月中旬,董北的插本考试结束,他便邀请我回学校吃饭庆祝闭关结束。
我因为大雨迟到了,在我到之前董北一人已经喝了一瓶啤酒,看样子应该是考砸了。
董北见到我显得很开心,举起酒瓶问我,“要不要喝点?”我接过瓶子给自己倒了半杯。
“考的还可以吧!?”我明知故问。董北倒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然后讲述了考试的难度和自己的备考有所出入,估计没戏了。最后来了一句,“但谁又说得准呢,我高考还不是超出了平时的水平!”
那晚的董北像是一个隐藏了很多心事的孩子,把自己从初中到高考的过程都讲了一遍,感叹自己从市里最好初中考上最好高中最后沦落至此的故事,真有种说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光景。
我看时间不早,便结了账一起离开。刚停雨的街上积满了水,走到一个低洼路段被一洼深水阻挡住了去路。
我正左顾右盼,董北提出为了我不湿鞋子要背我过去,碍于面子我犹豫不决,被酒精熏红了脸的董北,突然一个公主抱把我抱着趟了过去。
回去的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快要分别之时,董北突然牵住我的手。
“陆芸,你觉得我怎么样?”董北涨红着脸地说。
“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一次吧!”我没有回答董北的问题,只是把手抽了回来,走向了宿舍。
对于董北,我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4月,成绩出来了,董北差了25分,此后,董北便很少再与我聊天。
(三)
第二年春,听说不知某种原因,董北错过了本年插本的报名时间。
去年除夕,一年不联系的董北发来了新年的祝福,告诉我他已经开始复习了,准备第三次的插本,但由于春节的氛围,难于静下心来复习,很是烦躁。
为了鼓励他,我编了个我高三的除夕夜默默写卷子到深夜的故事。
董北发来了一句:“我一定会努力加油的,因为我知道还有个女孩在等着我的凯旋。”
3月插本考试结束后,董北就马上告诉我,今年的试题较为简单,他已经按捺不住心中对未来大学生活的构想,向我阐述了他的大学音乐梦。
4月,插本成绩放榜当天的傍晚六点,我迟迟没有收到董北的喜讯,便禁不住询问他。董北把成绩截图发了过来,便没有说话。上天还是没有眷恋他,竟差了18分之多。
董北把微信头像改成了黑色,他的音乐梦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飘走了,飘向了这个黑色的深渊头像里,此后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分享一些旋律极其悲伤的欧美音乐。
5月20日,我收到了董北的一张明信片,邮戳地是厦门。
明信片背面写着:“陆芸,在今年的520,我本来是打算跟你表白的,礼物都已经买好了,不过我实在太不争气了,第三次也没能考上,或者我们注定有缘无分。但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帝最好的安排吧,上帝关闭了我的门,肯定会给我打开一扇窗的。最近我想通了,虽然考不到本科而已,我的音乐梦还是要继续的,我买了很多书籍和视频,已经开始学习乐理了,没有了捷径,那就曲线追梦吧,希望你也能祝福我!”
我拿着明信片,眼睛湿润了,但终究没有掉落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