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趟过男人河的女人》（p33-36） 作者：张雅文 远方 人民文学出版社

第二章 一见钟情

    晚会散场了,村民们都余兴未尽地向家里走去。但是大宝却没有回家,他悄悄来到王玉生住的小屋门外。此刻,窗户关着,初秋的月光照在残缺不全的玻璃窗上。大宝趴在窗子上,极力向屋里窥视着,屋里很暗,一盏小油灯被什么东西遮挡着。突然,他的心被眼前的情景猛地揪住了。他恨不得立即冲进屋去,把那个小白脸子活活地掐死!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猛地拍在大宝的肩膀上,他回头刚要开骂,见是村长,这使他痴迷的心顿时清醒过来,忙抬手向屋里一指。

    屋子里,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就像一把沙子,揉进了村长的眼睛。他觉得在自己眼皮底下竟敢干出这种事,简直太不像话了!于是,他一脚踹开了屋门。

    正在给玉生翻眼皮的山杏,惊愕地转过头来,大惑不解地望着怒气冲冲的村长,刚想解释什么,却被村长一句话顶了回去:

    “你马上滚回家去!别越来越不知道羞耻!”

    “谁不知道羞耻?你、你侮蔑人!”山杏的眼里倏地充满了泪水。

    “村长,是……不是……”生揉着红肿的眼睛极力想辩白,村长却一摆手,“得得,俺不听你们那些狗唱戏。山杏子,你还瞪眼站着干啥?还不痛快滚家去!还等俺派八抬大轿抬你呀?”

    山杏气愤已极,转身冲出门去。

    山杏在白亮亮的月亮地里愤愤地走着,脚下踏出一阵咚咚声。走着走着,她突然发现身后跟上来一个长长的影子,忙回头惊问:“谁?”

    影子颤颤地回一句:“是俺……杏儿是俺……”

    山杏站住,没好气地吼道:“你跟着俺干啥?”

    “俺、俺怕你回家害怕……”

    “你倒吓俺一跳!”

    大宝见山杏动了气,忙讨好地说道:“杏儿可别生气!杏儿要生气大宝哥这片好心就当驴肝肺了!”

    听到这话,一肚子火气的山杏只好说:“俺没生气,俺哪能生大宝哥的气呢!”这是真话,在无名屯所有追逐她的男人中,对她最好的就是大宝,她说要星星,大宝绝不给她摘月亮。大冬天,他砸冰窟窿手冻裂得像小孩子嘴似的,好容易弄到几条泥鳅鱼,就乐颠颠地给山杏家送去。从山里弄回来几个没熟的山梨蛋子,他藏在被垛里捂了好几天,捂软乎了,一个也舍不得吃都捧给山杏……他爹骂他是天底下头号贱种。但是山杏却把他当成憨厚执拗的大哥哥,却从来没有爱过他。

    听到山的这句话,大宝一晚间的火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嘿嘿”傻笑着,语无伦次地说道:“今晚的天真好……杏儿你冷不?你瞧要下霜了!”说着就忙不迭地脱了上衣要给山杏穿。

    一见他脱掉衣服,山杏慌乱地喊起来:“你这是干啥?你脱衣服干啥?”说着,撇开两腿就惶惶地向家跑去。

    大宝忙喊:“不冷你别跑呀,你看俺穿上了,俺穿上了哎!”

    山杏已经跑远了,留给大宝的是一个白亮亮的月亮地。大宝手举褂子,呆若木鸡,望着空寂无人的村路,他失神地自言自语:“俺这是咋的啦,俺脱了褂子干啥耶?”说着抱头蹲到地上,月光洒在他光光的脊梁上。

    这天上级捎来信,让王玉生回城去汇报工作。临走那天,山杏送他走了好远。两人依依惜别,走走停停,时而山盟海誓,时而疯狂地倒在落满秋叶的草丛中走到一道山梁上时,山杏望着远处,不知怎么,她脸色忽然沉下来,良久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一座山峰。

    此刻，透过重峦叠嶂的苍郁老林,山杏看到了那座遥远而神秘的樱山。那山上云海翻腾,天地冥冥,铁黑色的云头像恶龙似的上下翻滚着。在那座大山上长着一棵高大的歪脖树,枝柯苍劲,风姿绰约。据说,歪脖树下有一方石磨,石磨旁有一堆碗口粗的铁链,铁链边有口枯井。枯井极深,任你往井里放三天三夜的铁链也够不到井底,铁链又极长,任你往井里放三天三夜也放不完。有人说那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桑葚儿,有人则说结的是比山楂还大的山里红,还有人说结的是红玛瑙似的山丁子。树上到底结的什么说法不一，但有一种说法却是统一的,那就是树上的果实只准吃不准拿,拿一颗就下不得山,肚子疼得满地打滚,直到你交出那颗果实，物归原主,方才让你下山。

    无名屯的人都相信关于这座樱山的传说。山杏娘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山杏,说如果能看到那座樱山上的树,那就预示着万事如意,命运吉祥;如果看不到树,却看到山上恶云翻滚,浓雾重重,那就凶多吉少了。山杏不知多少次地望过那山,每次都清亮亮地看见了那棵树,每次她都乐颠颠地跑去告诉娘,娘总是神情迷茫地摸着她脑袋,说:“俺杏儿好命呢!”于是,她就疯疯张张地跑出去,把这句话告诉给一帮伙伴。

    可是今天,无论她怎样张望都没看见那棵树,这不禁使她心里产生一种不祥之感。自从与玉生恋爱以来,她心里一直就很担心,总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说不定哪天一夜醒来,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玉生哥,咱俩今天……不会是最后一面吧?”她眼睛有些湿润。

    玉生笑了:“你瞎说什么呀,我们没病没灾的,哪能是最后一面!”说着,他从提包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送给她的小瓷人，举到她眼前,笑眯眯地说道:“瞧,这就是你和我……”

    这是一对造型别致、构思新颖的小瓷人,一对男女忘情地亲吻着,一副幸福甜蜜的样子。山杏惊讶地接过小瓷人,捧在手里,久久地端详着,看着看着,她一下子扑到玉生怀里,“玉生哥,俺再也离不开你……”

    “我也离不开你……”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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