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故事十五

宋朝自靖康之乱后，有很多汉人流落到燕京。他们在这个地方谋生，但是心中还是无限的留念南朝的繁华。所以也将很多汉人的节日带到了燕地，比如这上元佳节。只是吃的的那个戏不同，到了赏灯的日子，也是热闹非常。

有个官人叫杨思温流落到燕地。他的姨父在这燕山开客店，杨思温就在店中帮忙。这日到了上元佳节，杨思温看店，突然从人群里看见一个夫人，觉得是个熟人，仔细看时，又不见了。杨思温本来就流落异乡，看见古故人，自然感慨。

第二天，灯会继续，杨思温想去碰碰运气能否再遇到故人。晚间，华灯初上，他跟姨父打了招呼，就朝庙会奔去。刚到街上，突然远处数十人拥着一辆大车过来，侍从如云。杨思温就站在旁边看，突然看见侍女中一人好像自己表哥杨思厚的夫人郑义娘。而且这女子也看见了他，只是人群中不好相认。

终于等到这群人进了当地最大的酒楼-秦楼。杨思温也进去，看见一个伙计陈三，也是熟人。于是就向陈三打听。陈三告诉他，这些侍女仆妇都是韩国夫人的宅眷。这韩国夫人经常晚间到秦楼吃酒。杨思温就问起那个特别像自己表嫂的郑夫人，陈三说我也见过几次，觉得像，又怕不是，所以不敢问。一会我去帮你问一下。

杨思温就等着，果真是表嫂郑夫人。杨思温见到郑夫人，问起表嫂怎么没和表哥一起，如何在燕地。郑夫人泪如雨下，说自己本来和表哥一起，谁知靖康南下时，被金人所虏他们逼她嫁人，誓死不从，后被韩国夫人所救，成为韩国夫人的侍女。如果你见到你哥哥，告诉他一声。这时正好韩国夫人的管事的过来寻找郑夫人，两人就这么匆匆见了面。

到三月的时候，杨思温的姨父说，这些日子宋朝和金国通和，估计有宋朝的官员过来，我要乘机买一些货物。姨父就出去进货去了。杨思温就逛到了秦楼，看见陈三，问起那日见到的表嫂，问陈三知不知道韩国夫人的住处，陈三告诉他在天王寺后面。

杨思温看见酒楼有人题了诗，一看竟是表哥思厚的笔记，这首诗说的就是表嫂被金人掳去，誓死不从，自杀的事情。杨思温大吃一惊，赶紧找到到燕地议和的官员，真的是表哥杨思厚来了。

两人相见，自是一番唏嘘不已，说到表嫂的事情。杨思温说自己见到她在韩国夫人府中当侍女，于是两人就去找韩国夫人的府邸。等找到一看，只是一片废弃的园子，有个老头和老太太看守这片园子。两人都是惊疑不定。

老太太跟两人说起话来。原来这这韩国夫人也已经死去两年了。郑义娘当年誓死守节也确实自杀死了，死后韩国夫人念其贞洁将她的骨灰放在一个匣子里。后来韩国夫人有也死了，这座宅邸就破败了。而杨思温见到的就是一群鬼魂。

他们在这个宅子里找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那个骨灰匣子。杨思温和思厚两兄弟大礼拜过，然后那匣子才能拿起。到了天色渐晚，一阵风过，郑义娘走了出来。依然是美丽异常，但是眼中带泪。

杨思厚对郑义娘说，你跟我回南朝吧，我将你的骨灰带回去，我以后定不负你，不会娶别人的。郑义娘不愿意，因这杨思厚是个风流成性的主，但是杨思温劝道，表哥非常感念嫂嫂为其守贞而亡，今时不同往日。杨思厚在一旁赌咒发誓，说如果自己再做负心汉，将来必定路遇盗贼，坐船遇巨浪而死。于是郑义娘同意了。于是这杨思厚就取了郑义娘的骨灰匣子葬于燕山。约定要经常看望，郑义娘没再现身。

一日，这杨思厚和两个朋友到一个道观，遇到一个做道姑打扮的夫人金坛。这金坛说自己的老公也是靖康之变中死去，为替丈夫守贞，出家了。谁知两人一来二区就对上眼了，一个不再替亡夫守贞了，另一个也不替亡妻看顾坟墓了。杨思厚居然和金坛成亲了，两人都违背了对前任的誓言。

这杨思厚和金坛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一日，两人正月下喝酒赏月，忽然这新夫人就像像中邪一样，卡住杨思厚的脖子，挣不脱，正好有人经过才将他救下来。他们就请道士做法，道士说是郑夫人作怪，如果想要彻底的根除，必须将郑夫人的骨灰撒入江中。

这杨思厚真的就将郑夫人的骨灰匣子从坟墓中取出，丢弃到江中。自此后的很多年，杨思厚和金坛都相安无事。直到一年皇帝驾幸钱塘江，杨思厚随行。杨思厚和金坛租了条大船赏景，听见有人在唱歌，歌词婉转，伤心不已。

往事与谁论？无论暗弹泪血。何处最堪怜？肠断黄昏时节。倚门凝望又徘徊，谁解此情切？合计可同归雁，趁江南春色。

杨思厚曾见此辞是韩国夫人家屏风上郑义娘所做，突然觉得万剑穿心，不知是悔还是痛。突然江面风浪顿生，烟涛并起，杨思厚想起当日自己的誓言，坐船遇巨浪，惊恐万分。果然波涛之中一神女，伸出大手将杨思厚和金坛抓起，扔入水中，顿时风平浪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多少誓言如风过？尤其是关于爱情的。你既已知他风流成性，何必为他求身死？多少冤孽债，做鬼也不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