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
文|玉生烟
雨一下,就朝着山谷、河流、森林席卷而来,“哗哗——哗哗”的响声连成一片,远的,近的,砸在岩石上的,落在草甸上的,任凭你怎么细听,都听不出来个节奏。
周围的山和树也没了层次,全都被雨雾笼罩了起来。耳朵是混沌的,眼睛也是混沌的。雨声震响的山野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寂静。
那索的马少了一匹,是那匹棕红色的马,它时常自己跑出去,所以他并不着急。
风把栅栏的门吹翻了,“呼嗒”一声,险些折了。
他起身钻进大雨,把栅栏扶好锁上。雨真大,一下把他淋了一个水透。这时,他有些担心那匹马了。
那索披上雨衣,循着河流的方向走去。与其说他是循着河流的方向,不如说是循着河流的声音。只有那索能在别人的耳朵和眼睛都混沌的大雨天,听出河流的声音。那是一股更宏大有力的“哗哗”声,它能冲破雨声笼罩下的浓厚的寂静,直接钻进那索的耳朵里。
饮了雨水的河流,像喝醉了酒的汉子,一路撞着岩石、吼着嗓子奔跑着。
那匹马果然在河岸上站着,雨雾里,它棕红色的毛没了光泽,有些发黑。它的头微微抬着,望着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它是从早上出来的,现在已是傍晚,连河面上激起的水浪都发暗了。
这匹马总是独自到河边站着。起初,那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一个老人告诉他,马是在望山嘞。马在草原上奔跑,总是昂着头,越是开阔的山野,头越会扬得更高,因为它已将视野里最高的那座山当成了奔跑的目标。
那索的这匹马即使在不奔跑的时候,也喜欢望山。但是,此时四周一片混沌,雨帘遮住了它的双眼,它什么也望不到啊。
只有那索了解他的马——这是一匹不一样的马,在它的心里有一座山。
那索吹了一声口哨,那匹马回过神儿来,慢悠悠地回转了身子,随着那索走回了木栅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