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一鸣站在餐桌前一动不动，他有些忐忑而惶恐地望着父亲。

桌子中间是一个黑色鳄鱼皮的钱包，父亲王军就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他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复杂地望着桌子中间的那个钱包，另一只手的食指不断敲击着桌面，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让王一鸣感到不寒而栗，上一次被父亲打还是因为考试作弊。

“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背后电视里传来了八点早间新闻栏目开始时的音乐，女主持人机械地向观众们问着早安，王一鸣望了望墙上的时钟，离上学时间越来越近，他快迟到了。从小到大他并非是所有人眼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与绝大多数普通高中生一样，出生在很一般的家庭，凭着很一般的考试成绩，进入很一般的大学，毕业后找一个同样很一般的伴侣过着很一般的生活。

母亲在2岁时去世，身为警察的父亲因为工作繁忙，而对他疏于陪伴和管教。有时候一周说不上几句话，由于缺乏交流对象，他的性格一直以来都非常自闭和内向，每天早上起来去学校、晚上回到家里，基本上可以做到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要不是这一次他闯下大祸，父亲就早已去上班。

前几天，他偷了父亲的钱包，里面不仅有钱和银行卡，更为重要的是还有王军的警察证。遗失警察证对于警察来说是一件非常严重的失职，这让王军在昨天执勤时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一向谨慎、追求完美的王军不相信自己的钱包是在外面丢的，他回来翻箱倒柜，最终在王一鸣房间书柜顶上的一个空模型盒里发现了钱包的踪迹。起初王一鸣是无论如何也不承认的，后来王军将钱包拿了出来，他才泄了气。

“你先去上学吧，晚上回来再说！”王一鸣听了这句话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他的父亲竟然没有管他，他在放松之余感觉到了很失望，难道他的父亲真的已经放弃他了？想到这里，他有点黯然，但依然把原本缩着的头一下子就稍微挺直了些，“爸，我先去上学了，要迟到了！”王军点了点头，在他目光注视下王一鸣拿起鞋柜上的书包就飞快出了门。

王一鸣出了门口，反而开始并没有急着去上学，他拿出手机飞快地打起字来，“我过关了，没想到那么轻松，你呢？”此时，正值盛夏，晨风有些微微的焦灼，吹在他削瘦苍白的脸上让他感觉热浪袭来，身材高挑的他两步并作一步走，飞快下了楼。几分钟后，短信声响起，他停下来打开手机，望着这一行字笑了起来，“哎，我被打了一顿，不过也算过关了吧，我到学校了，你呢？”他合上手机，拽着书包向街角的学校方向飞奔而去。

2.

儿子走后，王军感觉最近的烦恼真是一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教儿子的事了。市里在短短2个月内发生了27起年轻人失踪事件，其中有7名的尸体已经找到。最初时，他们认为这只是几起孤立的案件，同时由于自杀者在生前并没有受到威胁，而且有亲笔遗书留下来，各方面证据确凿，于是警方并没有将自杀案件与失踪案件联系起来。但现在似乎变得严重了起来，死者身上都有着同样的两个特征：

一、7名死者中，有6名死者的左手小臂上都有用刀刻的、非常的复杂伤口，这些伤口在死者手臂上组成了任天堂游戏里的经典人物“马里奥”的图案。另外1名是在右手小臂，在发现尸体时，不少死者身上的的伤口还尚未结成疤，肉芽组织还未形成。针对伤口经过分析后发现，这是死者在身前大约4天的时候自己刻上的。

二、死者在身前都有服用一种叫做“死亡天使”的毒蘑菇，通常这种蘑菇致死率高达50-70%，但这并不是死者最终致死的原因，死者都是死于跳楼时的身体遭受的猛烈撞击。

尽管这件事被当作重大连环杀人案来处理，但实际上警方毫无头绪，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嫌疑人。警方在调查上的连续受挫让整个警局有一些混乱，前天王军奉命去现场调查时，由于钱包被儿子拿走，没法出示警察证，还遭到了上级的严厉批评。

“下面来播报一条重要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将王军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他抬起头来望着电视机，“本市今早凌晨一点，在A区内发生一起集体自杀事件，9名16岁的年轻人从位于化工厂西部的办公楼上手拉着手集体跳下，厂区保安目击了这件事的整个过程，，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警方负责人在此提醒各位家长....”

电视机里的尸体脸上被打了马赛克，看不清死者的脸，王军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镜头慢慢拉近，由全景逐渐变为近景，鲜血混杂了地上灰黑色的泥土，将部分死者的浅色上衣染得一块红、一块黑。虽然摄像机拍出来的画面比较模糊，但王军发现死者们的小臂上都有着非常明显的伤口血痕，突然，他瞳孔骤然收缩，额头上青筋暴露起来。

“又是“马里奥”！”

王军一拳锤在桌上，真是该死！这时候他的电话响起。来电的是他的助手小吴。

“喂？”

“王科长，“马里奥”那件事有重大发现，上级通知我们在10点半召开紧急会议！”

3.

王军赶紧驾车来到了警局，他发现几乎所有休假的同事都被叫了回来。大家都十分紧张，毕竟这是一个三线小城市，人口就几百万，根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连环案件，上一次出现凶杀案还是半年之前。

然而这两个月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那么多年轻人死亡，难免上面会给大家很大的压力。开会时，局长和省里来的领导表情严肃，只提出了两个要求，一是尽快查明真相，这些案子到底是一般的、独立的自杀案件，还是连环谋杀；二是加强地区监控，针对所有可疑人物进行检查。

会议结束后，王军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昨天我家里出了点问题，所以没来，大家可以将最近两天的新发现说一说，一起思考交流。气氛轻松点，别太紧张。”

王军点燃了一支香烟，比起案件，其实他更担心王一鸣那孩子，自己真是将太多精力扑在了工作上，到头来，孩子没学好，案件也没处理好，两头空。

小吴翻了翻自己手中的记事本，带头发言，“王科长，我们发现这一起集体自杀案件，与之前的凶杀案死者特征基本一致，都是跳楼后身体遭受猛烈撞击后死亡。他们生前体内确实都服用了一种叫做死亡天使的蘑菇。我们怀疑这件事是背后有人推动，并非死者自发性的集体自杀。”

警员小张问到:“他们既然要自杀，为何还服用死亡天使呢？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旁边的另一位同事插嘴道，“会不会是被人强迫吃下的死亡天使？”

小吴翻了一下白眼，“先不论他们身上根本没有被强迫、被殴打的痕迹，最主要是死亡天使根本没有解药，服用后必须立即就医，进行洗胃，才有可能避免毒性发作，所以根本不太可能是被强迫吃下的。”

“你们觉得会不会是邪教？”一直沉默的王军突然说话了，所有人陷入了沉思。他接着说，“《超级马里奥》这个游戏你们都玩过吧？里面人要想变大，就必须要吃各式各样的蘑菇，而死者手臂上刻着的马里奥图案，我想跟这个蘑菇直接是有一定联系的。”

众人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王军略微沉吟，继续说，“这件事背后的幕后主使，引诱失意的青少年来做出自残行为，并且集体自杀，在这个过程中一定充满着各种洗脑和蛊惑，这是典型的邪教犯罪。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接下来要做什么事，但我们必须要阻止他！”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王军突然大声喊到，“所有人注意！”

原本略微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所有人迅速站了起来，脸色严肃地望着他，等待命令。

“小吴和小张去调查死者身前的通话记录，小黄和姜青去继续调查已经失踪的、还没有找到尸体的年轻人，其他人在市区内各学校保持戒备，任何可疑人物都给我抓起来！”

“是！”

叮叮叮......王军的电话这时候响了，他一边示意大家自己去忙自己的事，一边接通了电话。

“喂，刘老师啊？对对，我是一鸣的爸爸...好好好，我马上来学校！”

王军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

4.

王军对手下的工作做了安排后，就迅速来到学校。此时才下午4点，原本应该上课的时间，教学楼内却没有传来琅琅读书声。他发现教室里都没有坐满，40人的班里顶多只有20多人在。他正思索着，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王一鸣的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了。

门虚掩着，他往里面望去，发现班主任刘老师眉头紧皱，正在改着作业，这位刘老师非常尽职尽责，他将教育事业放在了第一位，将每个学生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经常因此而忘记了照顾自己的家庭，王军非常尊敬他。他敏锐的发现，今天交上来的那一叠作业本的厚度，相比较平时薄了很多。看来确实有很多学生没来上课。办公桌另一头的墙角，王一鸣和一个比他看起来稍微壮实一点的男生站在一起，两个人手背在背后，耸拉着头，双眼没处安放似的在整个房间里乱瞟，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

王军推开门，屋子里三双眼睛齐齐抬起来。刘老师将手中的笔放下。

“不好意思，一鸣给您添麻烦了。”王军赔着笑，待人老道的他这时候脸也有些微微发烫。

刘老师听后神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因为新闻里的那件事，很多家长担心孩子安全，于是很多学生都请假停学了，我看王一鸣还在老老实实来上课，以为这孩子开窍了，谁知道他今天做的事情真是太让我惊讶了。过去以为他只是成绩不好，但为人还是很本分。”

王军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他怎么了呢？”

“他啊，跟旁边这个叫陆林的臭小子一起，去欺负班上的一个年龄最小的同学，最重要的是，把人家打得进了医院！”

“什么？！”王军听了感到不可思议，他猛地转过头去愤怒地盯着王一鸣，他们俩被盯得不寒而栗，身后背着的手也开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刘老师把眼镜取下来擦了擦，然后继续说，“那被打的孩子，是我们班上年龄最小的一个，体弱多病，本来今天他发烧还没好，但不愿意落下功课，所以才坚持来上课，哪知道上午最后一节体育课时，被这两个混小子拉到了男厕所......后来清洁工发现他时，他浑身淤青！”

王军听了之后铁青着脸，走到王一鸣面前，狠狠一耳光打了过去，“啪”的一下，王一鸣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眼睛里迅速噙满了泪水。陆林看着有些害怕，下意识去拉王一鸣的手臂，谁知王一鸣用力甩开了陆林的手臂，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王军追了出去，撕扯着喉咙大声吼道，“回来！兔崽子你给我回来！”面对命令，王一鸣只是不听，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走廊尽头下了楼梯。

他正准备追上去，这时候电话响起来了。屏幕上显示是助手小吴的来电，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听了。

“喂，王科长吗？有重大发现！我们发现其中一名死者是您儿子的同班同学，其中一名在生前与一个学生有过很频繁的接触！他们在短信中多次谈到过一个词，“马里奥”，可能他也跟这件事有关，我发给您他的照片了，您看一下他是否在学校。”

这时候，短信的声音响起来了，他打开一看，觉得这个人看起来非常熟悉，他往办公室里望了望，就是陆林！

陆林发现王军突然停止了追逐，转过身径直走了过来，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颤抖地说道，“不是我叫王一鸣去打的人，我不是主使……我错了！”

王军目光如芒，像要把眼前这个16岁的孩子完全看透似的。“那你告诉我马里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句话如穿心箭，陆林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呆了一下，然后迅速向门口跑去，企图逃走。王军眼疾手快，一下子伸手拽住陆林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和我去警局好好解释一下什么是马里奥。”

5.

两个小时的盘问，对于陆林这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来说，简直如同艰难地过了一生。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结束后，他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一下子就趴在了审讯室的桌子上，一蹶不振。

王军从审讯室里出来后，就与小吴进行了资料的汇合。他们发现整件事远远不是一件简单的连环杀人案，背后的真相让他们这两个久经沙场的老警察也有些不寒而栗。

原来这一切都源自于网上一个神秘却又流行的游戏——“马里奥”。这个游戏是由一些年轻人在一个代号叫马里奥的人的引领下，自发进行的。游戏的参与者需要完成一系列的“任务”，就如同《马里奥》这个闯关游戏一样，一关接一关的完成，每一关的任务看了让人一身冷汗，整个游戏分为6关，参与者必须在6天内完成：

（1）偷父母的钱包

（2）欺负班上最弱小的同学

（3）在密闭空间内独自呆48小时

（4）在自己手臂上刻上马里奥的图案

（5）一起吃最后的晚餐，互相告别

（6）自杀

每完成一关，要拍摄照片发送给马里奥，然后再开始下一关。如果中途选择放弃，这个人将会被称之为“背叛者”。其他人将停下任务，将“背叛者”处决，再继续开始任务。

王军理了理思绪，他和小吴一致认为当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游戏的头目“马里奥”。在审讯中，王军要陆林说出他到底是从哪得到这个任务的，起初陆林死不开口，后来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他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才慢慢道出原委。

陆林跟王一鸣一样，成长在单亲家庭。母亲非常喜欢赌博，对他疏于管教，这使得他性格一直很内向，经常受到学校高年级的欺负。他一直都很胆小，后来在一次放学后他和王一鸣被几个高三学生拦住了，要他们交出身上的钱，而且还要他们脱光衣服，朝他们身上泼冷水，寒冬腊月，他们被冻得受不了，在地上一直打哆嗦。

这时候有一个大学生来救了他们，不但将那些施暴者打跑，还给他们几块钱作为回家的路费。那个大学生从未透露过他的名字，不过从那之后，他就经常保护他们俩，慢慢的也就取得了他们的信任。谁知道，王一鸣和陆林就这样一步一步走进了魔鬼的圈套！

最开始那个年轻人提议来玩个游戏，从小到底自闭并缺乏安全感的两个人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当听到是要去偷父母钱包时，陆林却和王一鸣的反应完全相同。陆林觉得，偷母亲的钱包，能够阻止她无休无止的赌博，说不定对她是件好事情，然后他决定加入游戏；而王一鸣觉得自己下不了手，虽然父亲不管自己，而且对自己不好，但也是为了工作。那个年轻人和陆林一起来鼓动他，告诉他只是暂时拿过来，过一天就还回去。王一鸣想了想，就答应了。

在拿了王军的钱包后，王一鸣原本以为会被教训一顿，但哪知道父亲并没有说什么。他感觉非常失望，感觉父亲真的完全不管了，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然后他如释重负，胆子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和同样生无所恋的陆林加入了“马里奥”这个游戏，根据陆林的说法，王军现在预计王一鸣已经过完第三关了！必须马上找到王一鸣，防止他吃下死亡天使！

“老大，我们通过调取监控发现，集体跳楼案件发生的那个废旧工厂，在过去两个月内一直有一辆小货车不断驶入，货车司机的正面照片被我们拍到了。”小吴将一张照片递给了王军，上面是一个很壮实的年轻人，浓眉大眼，脸型方正。

小黄在旁边补充，“我们还在废旧工厂的空地里发现了大量的骨灰，应该是有人将尸体拖至工厂内进行火化，这些我们估计应该就是失踪的那些死者！”王军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照片递给陆林，“这个人你认识吗？”

陆林看了后语气急促了起来，“对对对，这个人就是他。拉我们进入马里奥游戏的那个人。”

“看来他一定就是马里奥了，你们每次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发一条微博，就说，‘已经通关，请给我新的任务’，然后他就会在当天晚上在旧图书馆的顶楼等我们……”

6.

与小吴分别后，王军独自一人来到了旧图书馆大楼天台上，他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还在“马里奥”的手里，内心就十分的焦急。考虑到对方可能是个很危险的人物，所以尽管是便衣出行，但他仍然穿了厚外套，里面准备了录音笔、手枪、电击棒等物品。天台上漆黑一片，风吹得他发有些凌乱，沙粒时不时透过他的睫毛吹进眼里，让他感觉到很不自在。湿闷焦灼的空气，再加上本该是秋天穿的厚外套，让他感觉到非常闷热。他躲在天台唯一入口的旁边垃圾桶后面，等待着让整个市的警方都咬牙切齿的魔鬼，同时也是他儿子获救的希望。

大约在8点的时候，门“吱咯”一声被打开了。

进来的同样是一个非常壮实的年轻人，看起来约莫20岁左右，不像是那个鼓动这么多年轻人前仆后继地赴死的马里奥。他似乎有一些慌张，头左顾右盼，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他朝着垃圾桶这边走了过来。趁年轻人走过来的时候，王军悄悄后退，从另一边绕过去，将天台唯一出口的门关上了，这时候这个年轻人发现了异状，转过头来看到了王军，他露出了惊骇的眼神，嘶吼道，“你是谁？！”

王军也不废话，冲上去就是一脚踢中这个年轻人的左腰，让他撞在垃圾桶上摔了个踉跄。这时候王军拿出电击棒迅速冲向年轻人，向腿上戳了过去，想把他电倒，然后制服住他。

年轻人似乎身手也很不错，他摔倒后立刻回过神来，看到扑面而来的王军，立刻拿起旁边刚才被他碰倒的垃圾桶盖，朝着王军的脸上狠狠挥打。王军毕竟是警察，身手极其敏捷，迅速躲过了这一击，不过收力不及时，导致他头被垃圾桶盖划出了一道血痕，电击器也被失手丢在了一旁。

趁着王军受伤所产生的一时僵直，年轻人迅速将垃圾桶举起来向王军腿上扔去，让王军立马被绊倒，趁着这个空档，年轻人绕过王军，将电击器一脚踢飞，然后迅速向楼下跑去。

王军不甘示弱，立马站起来也追了下去。年轻人的脚好像刚才扭着了，跑起来一跛一瘸的，下起楼了非常不方便。这使得王军的距离和他越拉越近，大约只有5米左右距离的时候，王军掏出手枪来，大声喊道：“不许动！举起手来！”

那年轻人只是不听，仍然向前跑着，王军瞄准他脚下前方，砰！砰！连续两枪，那年轻人迟疑了下，但仍然不要命地往前跑。

眼看着他快跑出了这栋大楼，王军担心他出去后挟持人质，导致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只得举起手枪瞄准了他的膝盖——砰！

一枪集中了他的小腿，他应声倒地。尽管鲜血直流，但他仍然毫不屈服地向远处在爬，王军走过去，用膝盖用力压住他的背，疼得这年轻人“啊”地一声惨叫，然后王军迅速将他的双手反拷了起来，开始搜他的身，只发现了一个手机和一些零钱，并没有其他危险物品。

“你就是马里奥吧？对不对！？”

“不......我不是......”

“那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

年轻人支支吾吾不说话，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或是体力不支，他脸色有点发白，嘴皮的血色正在迅速消失。

“说！”王军暴喝道，他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我只是帮......他做事的......他不方便出来活动.......”

“马里奥在哪里？”

“不......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城里一座非常空旷的大楼里.....我没见过他......每次都是他传视频......给我发布任务......告诉我需要做什么。”

说道这里，年轻人开始七窍流血，牙齿也开始哆嗦起来，说话也说不清晰，王军感到有些诧异，他以为是自己枪击导致，这个年轻人是他唯一的线索，可不能让他死了！他慌乱之下，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年轻人的大腿绑了起来，试图止血，但无济于事，年轻人气息越来越虚弱。“我很后悔.......参加这个游戏......我也吃了死亡天使......”然后他指了指旁边的他的手机，顿时没了气息。

王军不知道为何，突然感觉有一丝难受，这是两个月到现在因为这件事情蒙难的第31位年轻人。他非但没有对这位年轻人有所责怪，反而感觉到悲哀。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会不会还活着？这是支撑他继续走下去，将马里奥绳之以法的最真实动力。

王军拿起这个年轻人的手机，为何他死前会指手机呢？他打开手机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一个视频，整个视频大约3分钟左右，拍摄于今天凌晨1点。他点击了播放键，影像画面立刻放大占据了整个手机屏幕。

一个人坐在一个空旷的房子中央，这个人应该就是马里奥，一切事件背后的主谋。身穿黑衣戴着黑色头套，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甚至连手上都戴着手套。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告诉这个手机主人应该去做什么，背景有着非常强烈的杂音。他仔细听了听，感觉这个杂音有点像窗式空调的运转声。

他没从马里奥的语言中听到任何蛛丝马迹，还剩最后30秒，整个视频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视频里开始播放了音乐，这让马里奥也愣了一下，但不到1秒便回过神来恢复了平静，继续开始了发言。

这一连串熟悉的纯音乐，掩盖了杂音，一直播放到了视频的最后结尾才渐行渐远般的消失了。这音乐，王军非常熟悉！几乎每个人每年都可能会听到。

这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7.

王军看了看自己的表，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是第5天的凌晨了，如果在天亮之前还不找到王一鸣的话，那可能就麻烦了！

他有些焦急，20多年的警察生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视频中寻找着蛛丝马迹，一帧又一帧地在画面中去寻找与案件可能有着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他却无功而返，一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了，是助手小吴！虽然这种时候他心系自己的孩子，并没有什么精力去面对其他人，但小时候是个推理剧迷的他，知道主角在这种一筹莫展的僵局下，一般都会有路人或者朋友上来送助攻，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接听了电话。

“王科长，市环卫局那边找我们借几部警车用用，为领导开个道去机场，您看是否方便......”

“都TM什么时候了！我们案子这么紧急，还送他们领导去机场！”王军火一下子就起来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等等，环卫局？！王军突然想到了，那首《生日快乐》歌，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生日快乐》歌、环卫局、马里奥、废旧大楼、空调......

“我想到了！哈哈！”突然一声巨吼，王军的声音把小吴吓了一跳，“王科长你怎么呢？你不愿意我就拒绝了就是了，你别吓我啊！”

王军高兴的说，“给环卫局那边说，我已经决定了，就由你去送领导！对了，你让他们帮个忙，看看昨晚半夜1点时，他们往本市哪些地方派遣了洒水车！”

“好！”小吴挂上了电话，过了几分钟，又打来了。“王科长，已经查到了，由于夜间11点到次日凌晨6点，并不是洒水车的出勤时间，所以一般不会有洒水车出去作业，但昨天凌晨情况很特殊，5辆垃圾车翻到在了本市西郊惠明路的一栋三层废弃民房门口的公路上，那间民房即将拆掉，里面没有人住。但环卫局这边因为省里领导来检查，为了防止出现问题.......当然，最主要是为了给本市人民创造一个更加清洁温馨的人居环境，最后还是决定在半夜1点左右往那个地方派遣了几辆洒水车进行路面清理作业！”

王军听后欣喜若狂，“谢谢！替我谢谢环卫局的同志！”然后迅速挂掉了电话。

王军立刻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上了车，开始往西郊惠明路驶去。之前那位年轻人提到，马里奥是住在一个没有人的废弃大楼内，那既然如此就不太可能有邻居居住，《生日快乐》歌就不可能是大楼内的居民播放的。

而且他发现那段《生日快乐》是单音色的纯音乐，不是人唱出来或者演奏出来的，也没有歌词。他突然就想到有没有可能是环卫局的洒水车放出来的音乐？因为本市的洒水车在作业过程中为了提醒行人注意，会不断播放《生日快乐》作为伴行音乐，将这些线索联系到了一起，他当即就想到了，昨晚1点左右有洒水车作业的地方，就一定是马里奥所在位置！

5分钟后，王军到达了西郊惠明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栋大楼，他在大约相距100米时就下了车，然后偷偷潜伏过去。他慢慢地上了楼，尽力不发出一点声响，他搜索完了第一层，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过的痕迹。然后上了二楼，他突然发现有一个房间门口有垃圾袋，旁边摆放着几瓶氨甲环酸片，袋子里还有没吃完的外卖盒子，他还看到上面有发票，开票时间都是半夜的2点左右，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现在1点半，他觉得可以伪装成送外卖的去敲门。

他醒了醒喉咙，右手把手枪掏了出来，左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过了20秒，“咚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谁啊？”

“我是送外卖的。”王军尽量掩盖住自己的杀气，憋着声说话。

“我今天没点外卖啊。”里面的声音透露着怀疑。

王军一想，糟糕了，人家今天没点，但他急中生智，话锋一转。

“是这样的，昨天我送错了，您点的是鱼香肉丝，有位附近的客户点的是鱼香牛肉丝，我把他的送给您了，结果挨了一顿骂。”

“那你来找我干嘛？”

“是这样的，鱼香牛肉丝比鱼香肉丝贵了五块钱，您看这钱是不是可以......”

里面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那你干嘛白天不来？”

“白天我敲了门，您不在。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不容易，请理解。”王军也有些快炸了，真啰嗦的一个人，叫你开你就开不就行了，废话那么多。

里面迟疑了一下，过了30秒，门缓缓打开了。

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门一脚踢开，然后冲进去一拳打开对方毫无防备的肚子上，对方发出了惨烈的叫声，飞出了两米远。

“不许动！我是警察！”王军暴喝一声，将枪瞄准了这个人。“你就是马里奥，对吧？”

那个人听后，迅速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呼吸也从急促开始变得平缓。

“是的。我料到你们迟早会来，但却没想到这么快。”

“王一鸣在哪？快告诉我，我饶你一命！”

“他？难道你就是王一鸣的爸爸？哈哈！”马里奥突然大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王军一枪打在了马里奥的脚底地板上，马里奥却毫无畏惧，依然笑个不停。

大约持续了10多秒，他停止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扔了过来。

“看看里面的视频。”

王军并没有放下右手的枪，他蹲下去用左手捡起了手机，然后点了播放键，看到王一鸣被一群人推倒了桌子板上，一人一刀捅向他的身上，鲜血如同爆掉的自来水管，一直往外喷洒，染红了桌子，溅到了每个人的身上，惨叫让人不寒而栗，周围的人一边捅着他，还一边叫着他叛徒。“这是怎么回事？！”王军有点气急败坏了，立刻把手枪上了膛。

“我多少高估了他，我以为他会一路走到底的，没想到中途却放弃了。”马里奥面无表情。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觉得自己残忍吗？”丧子之痛，让王军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

马里奥用手指轻轻试去嘴角的鲜血：“残忍？你觉得这就算残忍吗？至少他们并没有害别人，他们结束的只是自己的生命，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内心的感受，对于你们来说，他们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坏孩子罢了。”

“你这是什么歪理！？你有什么权力这样？！”

马里奥站了起来，背对着王军，开始沉浸在回忆里，“最初我第一个认识的是张沪达，他的父亲就是你儿子的班主任，他一直在向我抱怨，他的父亲只想着如何在学校里教好他的学生，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感受，自己的孩子成绩很差，却只知道一味的打骂。就跟你是一样的，将最好的一面奉献给了别人、奉献给了公众，而将自己最冷漠的一面给了自己最亲密的人！”

王军无言以对，确实是如此，他一想到王一鸣，就感到很后悔。

“这个社会每个人都是如此，我只是将那些被忽视的年轻人齐聚起来，他们在生前没有得到任何重视，在死后，那些曾经抛弃他们的人们将会因此而痛苦、后悔！”

马里奥停了停，然后接着说，“张沪达帮助我不断的拉年轻人进来，王一鸣和陆林也是其中之一。陆林坚持到了最后，而王一鸣在将要在手臂上刻上图案的时候，退缩了，他给大家说他想退出，想放弃，但是呢？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听到这里，王军回过神来，刚刚稍微冷却的怒火又重新涌上心口，他握着手枪的手，微微颤抖，他怒吼道：“信不信我马上打死你！”

马里奥冷笑道，“你不会打死我的，你还记不记得谭伟平？我的父亲。”

王军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就睁大了眼睛，“你是谭.......伟平.......的儿子？”

“是的，你的父亲有着严重的暴力倾向，他不仅经常打你，对你毫不关心，还多次打伤你的母亲。而且，当年他为了所谓的荣誉，执着于没日没夜的高压式执法，以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我的父亲，最后我的父亲因为抢劫罪被关了5年，在狱中突发脑淤血而死！”

马里奥说到这里，抬起头来，一双充满血丝、绝望、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王军。过了十几秒，他又变回了开始的模样，恢复了平静。

“你发誓自己不重蹈覆辙，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好警察，所以坚持公正、公平，所以我断定，你一定不会滥用私刑，一枪将我打死。哪怕我杀了你的儿子！”

愤怒、痛苦，冲击着知道一切原委的王军，他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咬牙切齿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打死你？你杀了我的儿子，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你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哈哈！我的罪名在本国需要遭受怎样的刑罚你知道吗？我问过很多律师了，我只需要被关10年，就能出来了，到时候我才31岁，我还有很多好日子可以过，而你，你的家庭被我毁了！”

马里奥说道这里，大笑起来，接着嘲讽王军，“来啊，来打我啊！哈哈哈！你根本不敢！”

“砰！砰！砰！”三声枪响，子弹打在了马里奥的左腿上，鲜血立刻喷洒出来！

“啊！”马里奥惨叫一声，然后迅速扑倒在地，随后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军。

“你是严重的血友病患者对吧？”王军开完枪后恢复了冷静而睿智的形象，“我从一开始你为何会在夏天穿着如此厚实的衣服，甚至还戴着手套，就已经猜出来了，在门口氨甲环酸片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

马里奥眼中充满了惊恐，他现在已经完全没力气再站起来，“快救我！止不住血我会死！”

王军把枪收了起来，然后说道“我知道你不去医院进行治疗，就会不断流血而死。我要你为那些被你害死的年轻人赎罪！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会原谅你！法律没法让你死，但是我现在就可以！”

王军顿了顿，“我不会让你一下子死去，所以我才会打你的非要害部位，要你慢慢血流而尽！感受一下王一鸣在死前的痛苦！”

说完后，王军拿起电话，拨通了助手小吴的号码，“小吴，赶快带人手，来西郊惠明路一栋空房子里，对对，就是环卫局刚才说的那栋，马里奥被我找到了！他拒捕，我打了他腿一枪，你们叫救护车也过来。”

挂上电话后，王军对着马里奥邪恶的笑了，“救护车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吧，到时候估计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你了！哈哈！”说完，点燃了一支烟，他转身出了门。

“不！不！不！”马里奥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