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故事(6)

第6章  启程,半夏的旅途

我不害怕一个人的孤独。

虽然孤坐于陋室,但是却不会感到孤独。细听窗外细雨无声,内心感到的却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宁静。

但是我害怕身处人群之中的孤独。

虽然身边人来人往,但是却都会擦身而过。站在川流的人群之中,孤独如同泉涌,以心悸的形式向我袭来。

正如我现在,站在梦城的火车站,却从心底感到一阵无所适从。

火车站,那个高悬于上的大钟摆,以及周围拔地而起的商务高楼,将天穹挤压成了拥挤的裂块。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周围的空气都显得难以忍受。

人、地面、楼房……这一切的一切,无论是有生命,还是无生命,对我而言,都是一样。

“我可爱的小姐,你的脸色怎么回事?”一个熟悉的声音。

转头看向他,刚刚从售票处取了票的维金大叔。深灰色的长大衣敞开着,棕格子的毛绒款围巾在颈脖处随意绕了一下,然后垂了下来。虽然我没有本事认出维金大叔身上衣服的牌子,但是我知道这衣服的质量很好,而且维金大叔搭得也很不错。

“我觉得,一下子,有种……”我想说出我刚刚心中莫名的感觉,但是一下子到了嘴边,却没有能够说完。

维金大叔还是微微笑着,一言不发,看着我。这个瞬间,我有那么一种错觉,即使我沉默上一天,他也会愿意在这里看着我一天。

最终,我只能叹口气:“我们走吧!”

维金大叔似乎完全忘了我刚刚可疑的脸色和停顿,微笑着跟着我去检票。

我记得我以前在火车上,常常和别人聊天。天南地北的一群人,因为有这么一个凑在一起的机会,无论说什么,日后都不会有人记得是你说,甚至认出你来。

我听说,火车上很多被骗的案子。我深深感觉,这些案例都是很有可能的。因为在火车上说话的时候,面对着不认识你的人,一旦打开话匣子,人们会抱着“反正今天说了,明日就谁都不认识谁了”的态度。

我记得以前有个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们说好无论有任何秘密都要分享,男朋友也要第一个告诉对方。但是,有一天,我知道了我这个朋友是这么说我:“她就是一个人在外地空虚寂寞,找了个男人陪着,还迫不及待地要向我们炫耀。”

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对身边的人说真话。要做到这一步,其实很简单,因为你身边的人总会觉得,如果你说的“事实”是不利于你的,那就是真相;而如果你说的“事实”是有利于你的,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可是,我却越来越倾向于向陌生人去倾诉我的内心。当然,不包括我的隐私,如家庭、经济等。

“你在哪儿工作呢?”陌生人说。

我眨了眨眼睛:“梦城山水田园疗养院。”

陌生人道:“梦城?你是护士?”

我神秘一笑,说:“其实我是病人。别人我不告诉他。”

陌生人和他的同伴全部都哈哈大笑起来。“MM,你可真逗啊!”

你看,我就是这样和陌生人,一股脑儿都把实话说了。

维金大叔和我的床位不在一起,刚好隔了一个隔间。听到我们这边的笑声,他从那边走过来,低头看见我们这个隔间下床位两边都是坐了两个人。

维金大叔好奇地问:“你们正在聊什么?”

“我们?聊我们疗养院的事情啊!”我狡黠一笑,“这位是我病友。”

于是,大家又都笑了。

维金大叔居然也跟着笑,看来维金大叔也一定常常像我一样跟陌生人聊天。一股脑儿什么实话都说,也没有任何实话的烦恼的。

一个旅人递了一根烟给维金,维金看着烟,忽然神色有些奇怪,然后拒绝了。我好奇地问:“我在院子里,好像看见你抽过。”

维金皱了皱眉头,道:“我不抽烟。”

入夜,列车上的人声渐渐低了下去。

维金大叔帮我准备一床被单,看样子他应该常常出门,因为火车和旅社里的床单常常看上去很脏,或者看上去很干净但是不适合贴着皮肤。所以很多人在旅行的时候,会自己携带床单。我以前觉得很麻烦,所以我一般都是带一个外套,罩着枕头就行。

我现在躺在列车上,听着车轨与车轮碰撞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在路上……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种即刻启程去旅行的冲动就会涌上心头。希望,一场没有尽头的旅行,就好像笔直的公路,无边无际延伸到地平线的那端,而当走近地平线的那端,我们依然在路上。

懵懂中,好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前方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柏油公路,一直延伸到天际,而天际的那头便是连绵的雪山。

“你说,如果半途中没油了,怎么办?”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忍不住道:“那你省油点开呗!”

忽然,眼前一黑。

待我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依然还是全黑,只是感觉额头上有汗?居然是噩梦吗?但是为什么我会不觉得这个梦有值得恐惧的地方?

这时候,两个穿着制服的列车员过来,说是我对面铺的乘客要换票了,不过,令列车员头疼的是,人家是个外国人。

“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在哪一站下?”列车员看到我坐起来。

我大喇喇地答应着了,然后,转向那个外国乘客:“where’you……”呆滞了,突然一下子忘了哪一站下的这个“站”应该怎么说。

我是丢了英语有多久啦?记得毕业后,也就一两年啊?

列车员非常忧桑地看着我,我立刻想到了维金大叔,但是列车员却只是看着那个外国人,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我大概是听出来,人家是俄罗斯人,要在哪里下来着?

这时候,黑暗中又走过来一个人,似乎是这个人同伴,估计也能够兼职翻译了。

无聊的我又躺了下去。

这一次在“哐当哐当”的火车声中,无梦地睡去了。

半夏的故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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