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和兔子
一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农夫。
庙里怎么会住农夫呢？
农夫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他从小就生活在庙里，吃的是自己种的米，喝的山里流下来的泉水。
后来，这儿的泉水变得很出名，还以他的名字命名了。
二
农夫很勤劳，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天早上，农夫扛着锄头又出门了。天气很冷，雪花有鸡毛那么大，一片一片又一片，落在农夫裹得严严实实的棉衣上。
走着走着，农夫发现，不远处树桩底下好像躺着个什么东西，走近一看。
“原来是只兔子啊！”
农夫把兔子提到眼前，已经冻僵了，身体梆硬，毛发沾着雪花，很是晶莹。
他几乎不假思索就把兔子塞进了怀里。
农夫想用自己身体的温度来融化这只冻僵的兔子。
农夫听说，曾经有个同行和自己做过很像的事情，最后还为此受了伤。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是在庙里长大的，不信邪。
农夫提着兔子，还没等走回庙里，肚子就有了动静。
“嗯？”
农夫低头看着自己高高拱起的小腹，眼中闪耀着慈爱的光。
“乖，别闹哈。”
农夫温柔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容宠溺。
然而，他越摸肚子就闹得越厉害。
“不能放出来，一放出来又会冻坏的。”
农夫不再犹豫，用手死命压着小腹，加快了回庙的速度。
可是，就在农夫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兔子却突然挣脱，一把跳了出来。
毫不意外，兔子跳出来时，顺带咬了口农夫。
三
正所谓，常在庙边走，哪有不撞邪。
庙门口，农夫和兔子紧张对峙着。
“为什么咬我？”
农夫的小拇指被咬破了，鲜血砸落到雪白的地面上，一颗又一颗。
滴…
滴…
滴哒滴哒滴……
画面看起来有点凄美。
“终究还是只畜牲啊！”
农夫心中不胜唏嘘。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个同行，有机会的话，他倒是很想问问那家伙当时什么感想。
“想你个大头鬼！你才是畜牲呢！”
兔子突然开口，把农夫吓了一跳。
它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农夫一惊，随即惊恐万分。
“不…不对！”
“你怎么会说话？！”
农夫猛地朝后跳开。
“哼！”
兔子仰起它高贵的脑袋，眯着眼，在雪地里环绕着农夫，蹦来蹦去。
“无知人类，兔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我还会变身呢！”
说完，一顿强光闪烁，兔子变成了人。
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人。
“怎么样，厉害不厉害？”
兔子扬起下巴，得意洋洋。
“厉害了……”
农夫蹲在庙门口，像小鸡啄米样猛点头。
他说：“可是，你这样光着身子，不冷吗？！”
四
农夫一个人在庙里生活了太多年，兔子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的寂寞，他这才知道，两个人无聊比一个人无聊有趣多了。
“和我说说吧。”
农夫讨好的凑到兔子跟前：“你们兔子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呀？”
“没兴趣。”
兔子小嘴一撅，偏过头去。
农夫识趣地从怀里掏出一根萝卜，悄悄放到兔子身边。
兔子嘴巴一翘。
“谁让你捂着我不让出来？差点都被你憋死了！”
“我是想给你暖暖身子嘛。”
一说到暖暖身子，农夫下意识瞄了眼兔子，她已经不再是人形，不过这些天，农夫的脑海里仍时常浮现起她的相貌。
确实很漂亮……
兔子猛地偏头，农夫一惊，心想，这下完了。
兔子皱起鼻子，樱桃小嘴中吐出可爱的小舌头。
“略……”
五
时光飞逝，兔子来到庙里快一个月了，最寒冷的时节已经过去，农夫与兔子的关系终于好了许多。
农夫出去干活，她也会跟着去，不过很容易走丢，因为兔子是个路痴，不小心就会迷路。
当初，她就是因为迷路才撞到树上的。
每一次，只要农夫察觉到后面没了歌声，那就说明，兔子又迷路了。这时候农夫往往需要找上大半天才能把兔子找回来。
农夫寻找兔子的时候，整座大山都能听到回音，像是树林在发笑。
兔子也喜欢笑，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像月牙一样弯着，落在农夫心里，滋味甘美，如同山泉。
六
“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一天，兔子找到农夫，一脸严肃。她告诉农夫，其实那次她会撞到树上，不只是因为自己路痴。
“我那时候正在被兔子追。”
“啥？”
兔子恨得牙痒痒：“就是被人追啦！”
农夫：“哦，被什么兔子追呢？”
兔子：“……”
“说话啊！”
兔子脸上罕见的流露出恐惧。
“我的未婚夫。”
兔子的未婚夫是只战斗狂兔，脾气十分暴烈。
“听说，他曾用脚蹬死过鹰。”
“那应该是你们兔子中的英雄吧。”
“可是，那不是我的英雄。”
兔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农夫。
七
没过多久，兔子的未婚夫果然找来了。
这也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
“该来的迟早会来呀！”
农夫回头冲兔子笑了笑，迎上前去。
“你，终究还是找来了。”
农夫努力装出一副凶狠模样。
“废话！”
白兔斜眼道：“你每天在山里那么嚷嚷，我能找不到吗？”
农夫：“……”
白兔：“如果不是老子迷路了，老子……”
农夫：“……”
“好了好了。”
白兔摆手：“现在我要把我未婚妻带走，没意见吧？”
“没……”
“哦不！有……”
农夫抬起头的时候，白兔已经拽着兔子开始往外走了。
“等等！”
“找死！”
农夫试图阻止白兔，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顿重拳。
兔子没有骗他，白兔的拳法确实厉害，一下就把农夫蹬成了虾米。
那天下午，农夫跟着他们的脚印追了很久，可最后，还是跟丢了。
“我也迷路了。”
农夫喃喃自语，仿佛浑身脱力了一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八
从那以后，农夫每天都去第一次遇见兔子的那棵树下守着，日复一日，又过一年，直到寒冷的冬天再次降临，农夫却连一根兔毛都没再见到过。
农夫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在意兔子，以前一个人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没事，现在没了兔子，他却有种什么坍塌了的感觉。
大概，一旦拥有过，失去后，那儿便会成为永恒的缺口吧。
这一年，农夫没去地里干过一天活，田也都荒废完了。
农夫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毕竟过去也是有过前车之鉴的，但他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一旦决定了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哪怕，饿死也没有关系。
九
“我这是要死了吗？”
农夫躺在树桩下，有气无力的想着，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冷，农夫终于扛不住了。
昏昏沉沉中，农夫眼前闪过许多画面，他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他想起已经逝去的青春。
农夫有些后悔了，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
“如果能重来……”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农夫知道，再要一会儿，自己就会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而且，不会有人把他抱入怀中赐予温暖。
就在农夫彻底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一道人影。
兔……子？
是幻觉吗？
农夫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些了，他终于闭上了双眼。
十
兔子再次回到了农夫身边，这一次，她决定做一个勇敢的兔子。
然而农夫却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没关系的！”
兔子安慰他：“那家伙要是再找来，我就和他拼了！”
“可是我们都打不过他。”
“打不过也要打！”
兔子冲农夫扬了扬拳头。
十一
农夫是在那天干完活儿回来以后发现兔子不见了的。
他满山遍野的找，却怎么都找不到兔子的踪影。
最后，农夫拖着疲惫的脚步来到那棵树下。
他看到了兔子。
准确来说，是两只兔子。
两只兔子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农夫狂奔到树下。
“你们……”
他左右看了看，嘴唇哆嗦。
“哪个是兔子？”
十二
两只兔子长得太像了，农夫分不清哪个才是他想找的兔子。
雪越下越大，逐渐盖住了他们的身体，农夫明白，再这样拖下去，两只兔子都会死。
他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陡生，其中一只兔子突然发起攻击，咬住了另一只兔子的脖子，被咬住脖子的兔子拼命拍打，仍是徒劳。
农夫狠下心来，掐死了那只发起攻击的兔子。
可是，另一只兔子还是被咬死了。
十三
农夫瘫坐在地上，不断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幕，动口咬的那只兔子是真的狠心，明明都被自己死死摁在地上了仍不肯松嘴，不过话说回来，那只兔子被掐死前，眼神似乎十分震惊。
这时候，农夫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一首辞。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天又冷了起来，农夫站起身，在风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