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卷着青草与尘土,贴着地面簌簌掠过,将队伍里牛羊的低鸣与人群的低语搅在一处。
刚透亮的晨光刚漫过草甸,整支队伍已隐隐分成两派——断家族人聚在西侧,大晋的将士们则护着萧凝霜守在东侧,彼此间隔着几头缓行的牛羊,气氛微妙。
西侧的断家队伍里,嘀咕声越来越清晰。
几位老者慢下脚步,有意无意围在伊稚斜身边,手里的牧鞭轻敲着牛背,焦虑道:“伊稚斜后,四首领抓着灵犀居次,这事儿真对吗?”
“就是啊!”旁边一人急忙附和:“那是草原明珠、头曼单于的长女!王庭要是追责,咱们断家那里扛得住?得赶紧放回去!”
议论声里,8岁的冒顿攥着腰间小刀,冷眸扫过说话的老者,脆生生喝断:“俺阿大要做啥,轮得到你们多嘴?”
他身边被伊稚斜牵着的3岁丫丫也皱起眉,小手攥紧衣角,咬牙补道:“俺断魂阿大是草原上的雄鹰!不许说他!”
老者们被俩孩子怼得一噎,张了张嘴没敢再言。
伊稚斜拍了拍丫丫的头,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队首断魂的背影,轻轻摇头:“四首领这般做法,终究不妥。”
匈晋数百年的针锋相对,早把仇恨刻进骨子里。一行人虽同走在这片草原上,两队人的分歧却压都压不住。
东侧的大晋将士们也没安生。李虎攥着长枪,咧嘴笑道:“四首领这次干得漂亮,抓了头曼单于的大女儿灵犀,看草原人还怎么横!”
李陵驱马上前附和,“就是啊!”可惜四首领不是咱们大晋男儿,是匈奴……”
“闭嘴!”李虎当即喝声打断,飞快转头看向身后。断魂正抱着萧凝霜骑在马背上,两人似在低声说着什么,神色和缓。他这才压低声音,朝李陵递了个眼色:“您看,四首领正抱着咱们文成公主呢,这话能随便说?”
身后的赵破奴勒住马,满脸感慨:“她当年可是持虎符的主将,女扮男装带着大军打匈奴,结果跟咱们一块儿被俘了,谁也没认出她是公主!”
此言一出,李虎、李陵、孙九脸色骤沉,“浚稽山”三个字如惊雷炸响,三万晋军破虏营兄弟被俘的七日,瞬间在脑海中铺开。
那是浚稽山上弹尽粮绝的绝境,最后一支箭矢耗尽,兄弟们徒手扑向匈奴兵,惨叫声、骨裂声仿佛还在山间回荡。惨烈画面历历在目,几人眼眶瞬间红透。
李虎猛地翻身下马,朝着浚稽山的方向重重磕了个头,泪流满面地嘶吼:“兄弟们,我定要为你们报仇!”
李陵、孙九、赵破奴紧随其后,纷纷翻身下马,重重跪在地上。四人朝着草原南端——那遥远的大晋浚稽山方向,“咚咚咚”地磕着头,额头撞得泛红也不停歇。
微风卷着草原的枯涩气息掠过,吹得断魂抱着萧凝霜的衣袍轻扬。他低头瞥了眼怀中紧绷的人,又扫向前方跪地磕头的四人,眉梢微挑,心里暗忖:这几人搞什么鬼?平白无故磕什么头?
萧凝霜却在听到“浚稽山”三字时,指尖猛地攥紧了断魂的衣襟,记忆便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三年前离开长安的清晨还清晰如昨:承天门下,父皇亲手将鎏金虎形兵符塞进她掌心,虎首纹路硌着指腹,“三万破虏营,护我边疆,早归。”她单膝接符,银甲映着晨光,身后三万男儿的呼喝震得朱雀大街发颤。
那时她望着远去的长安,只当是暂别,怎料踏过草原,便是浚稽山脚下的无名峡谷!因对山势不熟,三万大军被匈奴人堵死在谷中,围困七日。那里离大晋的居延塞足有一千五百里,援军难以及时赶到。箭矢穿甲的脆响、战马的悲鸣、亲卫挡在她身前倒下的身影,在脑海中反复交织。
最后一日,亲卫尽数战死,只剩萧青浑身是伤护着她,破虏营散得彻底——活捉的、溃散的、逃亡的,满地都是染血的旌旗。她慌忙将虎形兵符藏好,两人扒了牧民衣裳躲进草垛,可还是被断家老二断星揪了出来,绳索捆住手腕时,她回头望,浚稽山的影子压得人喘不过气,再望不见长安的方向。
想到这,萧凝霜银牙紧咬,猛地从断魂怀中挣扎出来,翻身下马。她双目赤红,几步跨到西侧断家队伍前,一把将护在冒顿身侧的灵犀居次从马头上揪了下来,拖着走到李虎几人跟前,狠狠一脚将其踹跪在地,怒喝出声:“跪下!”
灵犀居次满脸茫然,随即抬头怒吼:“萧凝霜,你大胆!”
西侧断家的老弱见状,在伊稚斜的带领下,急忙跑了上来,双双跪地叩首:“二夫人,不可啊二夫人!她是咱们的草原明珠。”
冒顿冰冷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灵犀,转向萧凝霜,声音毫无温度:“阏氏,怎么了?这个女人惹你生气了?”
断魂微微一愣,立刻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月芽伸手拉住萧凝霜的衣袖,满脸担忧:“二嫂,这是怎么了?”
苏木急忙把冒顿揽入怀里,劝道:“二妹,有话好好说!”
萧凝霜却像没听见一般,眼神骤然冰冷,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灵犀脸上,恶狠狠道:“我大晋破虏营三万男儿,就是被这女人和她父亲头曼单于,围困在那浚稽山下!导致被屠杀或俘虏,尸体无归!”
断魂听完,嘴角不断抽搐。
灵犀猛地起身,怒声呵斥:“该死的大晋女人!要不是你带兵深入我草原地界,怎会导致他们战死?你可知那一战,我草原子民也牺牲了多少?多少女人孩子失去了男人、家庭破碎,寒冬里大片大片的族人冻饿而死!”
萧凝霜眼眸微眯,厉声下令:“今日我定要斩了你,为我三万男儿报仇雪恨!”
断魂眼皮狂跳,眼底的阴司之眼已悄咪咪睁开:
—— 灵犀头顶的“恶感35”陡然跳到40。
—— 月芽头顶的“26”草药+2。
—— 苏木头顶的“好感20 政治+2”。
—— 跪地的李虎头顶“好感15 凡体体修+1”。
—— 身后同跪地的孙九头顶“好感10 灵诀敏+1”。
—— 一旁跪地的伊稚斜头顶“好感10锻火+1”。
断魂又转头看向萧凝霜,其头顶“好感10”的字样清晰可见,想到这几个女人以后都要归入自己帐中,当即快步上前,挡在灵犀身前,嘿嘿咧嘴笑道:“二嫂,我的二公主,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滚开!”萧凝霜快步走到还跪着发愣的李虎几人面前,一把抽出他身侧的弯刀,刀刃寒光凛冽,她旋身直指断魂身后的灵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断魂,你是我男人,走开!让我杀了她,为死去的亡灵报仇!”
断魂心里暗暗叫苦:“别啊,她以后也是我的女人,你们都是我的女人,可不能这么打起来!”急得朝苏木递去眼神。
苏木会意,头顶“政治+2”的字样闪烁间,无奈地叹了口气,快步上前拉住萧凝霜握刀的手腕,轻声劝道:“二妹,先消消气。战争从不是哪一方的意愿,晋军折损三万,草原也失去了无数父兄。若今日为报仇再添血仇,往后两族只会冤冤相报,受苦的终究是百姓啊!”
话音刚落,原本跪在地上的伊稚斜暗叫不好——‘万万不能让二夫人杀了灵犀居次!’眼珠子飞速一转,连忙开口劝道:“二夫人,不可!您若杀了居次,只会给匈晋两族添上更深的仇恨。她一旦身死,头曼单于必定暴怒,定会疯狂追杀我等!”顿了顿,语气愈发急切:“我断家如今仅存二百余人,再加上这里还存活着大晋六七百男儿,绝不可能在头曼单于的苍狼联盟铁蹄围攻下存活。况且从这里南下到大晋边界足足两千余里,咱们根本无路可逃啊!”
萧凝霜冷眸微眯,握刀的手因极致的隐忍不停颤抖,目光扫过身后的大晋男儿与跪地的李虎、李陵、赵破奴、孙九——全是浚稽山一同熬过来的弟兄。她咬牙将弯刀插回鞘,转身朝着南端浚稽山的方向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眼眶泛红,直直看向断魂:“断魂,破虏营三万男儿的尸身还在浚稽山,你会陪我去,把他们一一归拢吗?”
断魂嘴角不断抽搐,却没半分犹豫,当即快步上前将她扶起来,掌心触到她微凉的手臂,嘴快过脑子:“肯定会!我的二公主殿下,你可是我的女人,定要让兄弟们魂归故土!”
目光扫过她头顶“好感10”的小字,断魂嘴角咧得快到耳根,心里美滋滋的闪过:“这小妮子好感度终于到10了!小爷可以阴阳调和,取她的阴元了!”
念头刚起,识海里那红衣小人判官猛地炸了毛——自昨日被烛龙要挟后,他就没挪过窝,一双绿豆眼死死扒着识海壁垒,连外界风吹草动都盯得真切。此刻捕捉到断魂那点心思,当即跳脚大骂:“小子!你敢?老子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许染指她的身体!你想灰飞烟灭吗?可别拉着老子!”
断魂微微一愣,急忙在识海里回怼:“那咋办?你不是说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吗?不取她的阴元,我不也得死?”
红衣小人判官愤怒地吼道:“蠢货!旁边不是还有一个吗?”
断魂下意识朝灵犀的方向瞥了一眼——她正捂着被扇红的脸,眼底满是恨意,头顶原本只有35的恶感,现在都到40了。他急忙在识海里又回怼:“她?这小娘皮恶感都40了!你让小爷怎么取她的阴元?这得好感度到10才能阴阳交合取阴元啊!”
红衣小人判官咂吧咂吧嘴,一脸不耐:“滚吧滚吧,那是你的事。小子记住,再敢惦记她的身体,老子先弄死你!”
识海对话刚落,外界的灵犀正捂着红肿的脸颊,恰对上断魂看过来的目光。眼泪瞬间“啪嗒啪嗒”砸落,她梗着脖子,委屈又带着草原贵女的骄横吼道:“断魂!你可是我草原子民,竟眼睁睁看着这大晋该死的女人欺辱本居次吗?”
断魂心里暗暗叫苦:别啊!我的小娘皮,你可别闹了,火气刚压下去,这是又要把矛盾挑起来?
果不其然,余光刚扫过,就见萧凝霜正用淬了冰似的杀人目光盯着灵犀。
但眼下也顾不上旁的,断魂硬着头皮把脸凑到灵犀面前,压低声音安抚道:“别呀,我的草原公主,你别闹了。他们人那么多,您看——她刚才打了你一巴掌,你想泄愤就打抽我两巴掌,这样行不?”
灵犀满眼血红,闻言抬手就“啪啪啪”扇了断魂几个耳光。她猛地一咬牙,力道陡然变狠,不是挥掌而是抬腿,狠狠一脚踹在断魂胸口,直接把他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灵犀依旧怒声吼道:“不够!再过来!”
身后的月芽、苏木当即就要上前扶断魂,连带着萧凝霜也皱紧眉,脚步下意识往前动了动。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呜——呜——”声,那是匈奴部落集结突袭的号角。紧接着,杂乱的马蹄声震天动地,大群马队朝着这边疾驰而来,领头的匈奴人高声嘶吼着:
“杀!前方有牛羊群!是小部落的崽子们!收了他们的牲畜!”
“不好,是匈奴人!列阵!”李虎猛地从地上弹起,腰间弯刀“噌”地出鞘,对着众人大吼。
刹那间,六百多大晋汉奴、将士如惊雷乍起,弯刀破鞘、木矛离背、藤盾高举,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转瞬便结成紧密的盾矛阵;两百藤甲骑士更不含糊,翻身上马的瞬间已搭弓拉箭,弓弦绷得如满月,箭矢如寒星般锁定了疾驰而来的匈奴马队前锋,只待一声令下便要破空而出。
一旁的伊稚斜见状,也顾不上再理会灵犀的闹剧,当即弹身而起,一把将身边的冒顿护到身后,又弯腰抱起吓得攥紧他衣角的丫丫,大步冲到断家老弱面前,声量沉稳的大喊:“都别慌!快把牛羊赶进晋军兄弟们的阵中!所有老弱妇孺立刻贴紧牛羊站好!”
目光扫过人群里的青壮年,厉声喝令:“断家二十九男儿,拔出弯刀——守住牲畜外围,护好族人!绝不能让这些劫掠的杂碎伤了咱们的妇孺!”
马蹄声如重锤擂地,卷起的漫天尘烟顺着风势压过来,混着匈奴人粗野的嘶吼,将草原的晨静撕得粉碎。
断魂撑着地面从地上爬起来,“呸”吐掉嘴中血迹,手背随意抹了把下颌——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穿透越来越近的尘雾,死死锁着那支裹挟着杀气疾驰的马队,指尖已悄然攥紧。
身后不知何时,月芽、苏木、萧凝霜、灵犀竟不约而同地靠了过来,四双眼睛皆是紧绷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敌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