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此間的時
小聪是我念书时代的室友,毕业以后我们分道扬镳,他去了武汉,我回了老家。而如今,每当我下班回家路上抬头望见窗前透出的微弱泛黄的灯光,便想起他依旧清晰的伏案而坐的身影。
二年级以后,我能见到他的时间几乎局限于晚上十点至睡前。他有实不完的习,我有写不完的论文。因为实习的地方和学校离得远,坐公交得花一个多小时,所以清晨六点成为他的起床时间。为了不吵醒其他人的睡眠,他都会把闹钟铃声调得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然后依靠手机的灯光收拾一整天的行李,再安静地把门合上。我在睡梦中目送他离开,然后在他远去的脚步声中安然睡去。晚上十点,我从图书馆收拾书和资料回宿舍,他也“下班”了,见到我,都会笑嘻嘻地问一句:“Hi,今天过得开心吗?”大脑缺氧的我先是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回复一句:“今天的雨好大,”再发现,他真是一个能Find happiness in misery(苦中作乐)的人。
他喜欢伏案而坐写东西,我喜欢坐在床上写。我们也听歌,我听Coldplay,他听Eason Chan的粤语金曲。他对粤语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迷恋,以至于他会翻箱倒柜般检索出各路有名没名的粤语歌曲。他还会用声音软件记录自己的唱作作品,再放到社交平台分享请求鉴定。对于我而言,最大的耳濡目染不是歌曲本身,而是使我习得了诸如“仆街”、“冇嘢睇”一类的词汇。
我们也偶尔聊一些自觉并不肤浅的话题。大到世界局势,小到社会民生,聊到兴头上时,他会放下手中的笔或停止敲键盘,转过身来,专注而正经地跟我解释或辩驳他的理论。而我们有时候亦畅谈理想,虚幻或现实,最后,他总是要充满正能量地补充一句:相信自己!
毕业的时候,他要我祝他“前程似锦”,我说,愿你有一个“锦绣的前程”。随后的联系逐渐变少,仅仅止于几通电话和短信,他只是说迷茫与辛苦,我说,你还记得那个早起晚睡的人么,那个伏案而坐听Eason Chan的人,无论刮风下雨都会问一句今天过得好吗,是如此懂得Find happiness in misery,如今,这些场景与画面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中,就像每天回家路上抬头望见的那盏泛黄的灯,点亮了深沉的暮色,也让我在想,窗后是否也有一人正伏案而坐,书写着终将泛黄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