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不想娶我,调查后发现他得了癌症

>我叫林晚星,他是我的童养夫江屿。

>从八岁那年他住进我家开始,我们约定长大就结婚。

>二十二岁生日,我拿出戒指:“江屿,我们结婚吧。”

>他沉默得像块礁石,喉结艰难地滚动。

>我笑着打哈哈:“开玩笑的,逗你呢。”

>他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仿佛劫后余生。

>我请了私家侦探,三天后收到报告:

>“林小姐,您未婚夫得癌了。”

>后来我在医院撞见复查的他,医生笑着说:

>“肝血管瘤,上次误诊成肿瘤了。”

>江屿脸色煞白,我晃着戒指冷笑:

>“肝癌晚期?江屿,你比癌细胞还会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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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砸在侦探事务所蒙尘的玻璃窗上,洇开一片浑浊的光晕,像垂死之人涣散的瞳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张和廉价速溶咖啡粉混杂的霉味。我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指尖冰凉,几乎嵌进粗糙的仿皮扶手。


对面的男人,干瘦得如同被风干的核桃,指关节异常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他面无表情地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过桌面,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林小姐,您要的东西。”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锈,毫无波澜,“效率还行吧?”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纸袋上,仿佛里面盘踞着一条致命的毒蛇。三天前,在同样的位置,我把一张江屿的照片和一笔不菲的定金推给他,只说了三个字:“查清楚。”


查清楚他为什么不要我。


查清楚二十二年的竹马情谊,为什么会在我掏出戒指的瞬间,变成一把插进我心脏的钝刀。


“您未婚夫,”干瘦的男人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最直接、最残忍的那把刀,“得癌了。”


空气骤然凝固。窗外的雨声骤然放大,轰隆隆地灌进耳朵,又像是血管里奔涌的血潮。我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捏得变了形,碎成无数尖锐的冰渣,疯狂地切割着五脏六腑。得癌了。这三个字,简单、粗暴,像三颗烧红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三天来所有惶惑、不甘、愤怒筑起的脆弱堤坝。


我几乎是扑过去抓住那个纸袋,牛皮纸粗糙的纹理刮过掌心,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手指僵硬地解开缠绕的棉线,动作笨拙得像个提线木偶。


最先滑出来的是一叠照片。偷拍的视角,模糊,却像淬了毒的针。


一张是在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他靠在驾驶座的车门边,侧对着镜头,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用力地按在腰腹的位置,眉头紧锁,脸色在惨白的车灯下泛着一种不祥的青灰。曾经挺拔如小白杨的脊梁,此刻弯折得像不堪重负的枯枝。


另一张是医院冰冷的走廊。他独自一人坐在蓝色塑料椅上,背影像一座孤绝的岛屿。周围人来人往,嘈杂的背景虚化成一团模糊的光影,只有他,清晰得可怕,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重的死寂。手里捏着一张单子,指尖用力到泛白。


最后一张,像烧红的烙铁烫进我的眼底。是江屿公寓楼下的垃圾桶。照片一角,一个不起眼的棕色小药瓶被丢弃在最上面。瓶身的标签被撕掉了一半,残留的字母依稀可辨——“……癌……辅助……”。刺目的标签碎片,像他生命碎裂的预告。


照片从指缝间滑落,散在桌面上,无声地控诉着。我颤抖着手,终于翻到了那张纸。一张复印的医院诊断报告。


姓名:江屿。性别:男。年龄:22岁。


我的目光像失控的列车,疯狂地向下扫掠,掠过那些冰冷、复杂、充满死亡气息的医学术语,最终狠狠撞在最后一行结论性的黑体字上:


**“原发性肝癌(晚期),伴腹腔淋巴结转移可能。预后极差。”**


肝癌晚期。预后极差。


纸页的边缘在我无意识收紧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皱成一团。指甲掐进掌心,留下深红的月牙印,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色彩剥离,只剩下报告单上那几行宣判死刑的黑字,在视野里疯狂跳动、放大。


窗外的雨声,事务所里老旧空调的嗡鸣,对面男人偶尔清嗓子的声音……一切声响都消失了。耳膜里只剩下一种尖锐的、持续的蜂鸣,像是濒死的哀嚎。


时间猛地被拉回三天前,我二十二岁生日的夜晚。


我特意选了那家我们常去的、藏在梧桐树荫下的私房菜馆。暖黄的灯光,氤氲的食物香气,空气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一切都完美得像个精心布置的舞台,只等主角登场。


蛋糕上摇曳的烛光映着他的脸。二十二岁的江屿,眉眼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轮廓愈发清晰深刻,像精心雕琢过的玉石,只是此刻灯光下,那玉石似乎也蒙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灰翳,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晚星,生日快乐。”他举起杯,杯壁折射着细碎的光。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像大提琴的弦音,只是那弦似乎绷得太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笑着喝掉杯中微涩的梅子酒,心跳在胸腔里擂鼓。酝酿了一整天的话,终于借着酒意冲上喉咙。我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麻。然后,我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那个小小的、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啪嗒。


盒盖在我指尖弹开。一枚设计简约却光芒流转的铂金钻戒,安静地躺在黑色的天鹅绒衬垫上,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夺目的光,像把整个星空的碎片都凝在了这里。


我把它推到他面前,抬起头,望进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江屿,我们结婚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


钢琴曲还在流淌,隔壁桌隐约传来笑语,但我和他之间,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时间被无限拉长、扭曲。他脸上的血色,像退潮的海水,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片骇人的惨白。那双总是盛满温柔或促狭笑意的眼睛,此刻睁得很大,瞳孔深处却是一片空茫的死寂,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海面。


他看着我,又像是穿透我,看着某个遥远而恐怖的虚空。嘴唇抿成一道惨白僵直的线,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烧红的炭块。放在桌面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起,泛着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泄露着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挣扎。


沉默。令人心碎的沉默,像沉重的巨石压在我们之间。每一秒的流逝,都像钝刀子割肉。


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灭顶的绝望。我看着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挣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原来所有的甜蜜期待,所有的水到渠成,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着腥甜的铁锈味。嘴角却像被无形的线提起,硬生生扯出一个大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哈哈!”我伸手,飞快地“啪”一下合上了戒指盒,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刺耳。我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声音拔高,带着夸张的戏谑,“吓到了吧?瞧你那傻样儿!逗你玩的啦!今天可是我的生日诶,开个玩笑而已嘛!”


我笑着,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无比,像一只聒噪的鸟雀:“干嘛这么严肃?来来来,快切蛋糕!这家的拿破仑可是限量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那紧绷得如同拉满弓弦的脊背,那死死扣在桌沿、指节发白的手,那僵硬如化石般的肩膀——就在我说出“开玩笑”三个字的那一刻,轰然垮塌。


像一座苦苦支撑、濒临崩溃的堤坝,在最后一刻得到了赦免。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松弛感席卷了他。肩膀沉下去,紧绷的肌肉线条瞬间松懈,甚至能听到他喉间泄出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颤抖的呼气。他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但那份瞬间卸下的千斤重担,那份几乎要将他压垮的痛苦挣扎,在那一刻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虚脱般的、近乎苍白的平静。


他甚至还配合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声音沙哑得像砂砾摩擦:“……嗯,吓我一跳。切蛋糕吧。”


那瞬间的“放松”,比任何直白的拒绝都更锋利,更彻底地刺穿了我。原来我的爱,对他而言,竟是如此沉重的负担,沉重到需要用“死亡”来解脱吗?


“林小姐?”沙哑的声音把我从冰冷彻骨的回忆里拽了出来。干瘦的侦探看着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资料都在这儿了。尾款……”


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脸颊一片冰凉。胡乱抹了一把,指尖全是湿漉漉的泪水。喉咙哽得生疼,我几乎是粗暴地从手包里抽出一叠现金,数也没数,拍在桌上。钞票散乱地滑落。


“不用找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抓起那个承载着所有绝望的牛皮纸袋,我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外面潮湿阴冷的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脸上。我紧紧抱着那个纸袋,像抱着江屿正在急速流逝的生命,一头扎进灰蒙蒙的雨幕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心口那个被诊断书生生剜开的洞,正呼呼地灌着冷风。


他没有时间了。


我的江屿,我的童养夫,那个从八岁起就住进我家,像株倔强的小草在我家花园里扎根的男孩,他没有时间了。


记忆的碎片在冰冷的雨水中翻涌。八岁那年,父亲牵着一个瘦小沉默的男孩回来,他身上的旧衣服洗得发白,眼神却像初生的小兽,带着警惕和不安。“晚星,这是江屿,以后就住在我们家了。”父亲的声音温和。


小小的江屿,像一株被骤然移植的植物,沉默地站在我家光洁明亮、却空旷得吓人的客厅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角。我好奇地凑过去,递给他一颗我最喜欢的橘子味硬糖。他犹豫了很久,才飞快地伸手抓过,指尖冰凉,触碰到我的掌心,像一片怯生生的雪。


他刚来时,总在半夜惊醒,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会从客房门缝里漏出来。我抱着枕头溜进去,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学着妈妈哄我的样子哼不成调的儿歌。黑暗里,他小小的身体慢慢停止颤抖,紧紧攥住我睡衣的一角,像抓住唯一的浮木。


花园的角落,那棵老槐树下,是我们童年的秘密基地。十岁那年,我突发奇想,学着戏文里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揪了两根狗尾巴草,一根塞进他手里,一根自己拿着,模仿大人拜堂的架势。


“江屿,以后长大了,你就给我当新郎官!拉钩!”我伸出小拇指,眼神亮晶晶的,盛满了全世界的理所当然。


他看着我,脸颊微微泛红,眼睛里却第一次有了明亮的光彩,像揉碎的星辰落进了深潭。他伸出同样小小的手指,勾住我的。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童稚的声音在槐树的浓荫下回荡,带着郑重的承诺。


那枚用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后来被他宝贝似的夹在了一本旧童话书的扉页里。那本书,此刻大概还安静地躺在他书柜的最深处,夹着那个夏天槐花的香气和两个小人儿幼稚却无比认真的誓言。


那些温暖的碎片,此刻被诊断书上冰冷的“晚期”二字映衬得如此虚幻,像阳光下五彩斑斓却一触即破的泡沫。二十二年的朝夕相伴,早已把彼此的名字刻进了骨血里。他是我的半身,是我生命图景里不可或缺的那块拼图。而现在,命运狞笑着告诉我,这块拼图即将被生生剜去。


不,绝不!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激得我一个哆嗦,却也让混乱的大脑有了一丝诡异的清醒。我停下脚步,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红灯刺目。我死死攥着那个牛皮纸袋,指甲再次深陷进去。


绝望的潮水退去,一种更尖锐、更汹涌的情绪在胸腔里疯狂燃烧——愤怒!滔天的愤怒!


江屿!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胆小鬼!懦夫!


肝癌?晚期?所以你就选择一个人扛?用那种方式推开我?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摆设?一个承受不了真相的废物?还是……你根本觉得,我的爱,配不上陪你走完这最后、最艰难的路?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用这种自以为是的牺牲,把我隔绝在你的痛苦之外?凭什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却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绝望和猜疑里煎熬?


愤怒的火焰烧灼着四肢百骸,驱散了雨水的寒意。我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向江屿公寓的方向。那点微弱的灯火,在灰暗的天色里,像一座孤岛上的灯塔,却再也照不亮我心底的深渊。


我不会拆穿你,江屿。既然你选择了独自走向黑暗,那我就陪你演完这场戏。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绝不!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只沉默的幽灵,徘徊在江屿世界的边缘。


我依旧会给他发信息,只是内容从过去的“今天想吃什么?”、“下班一起看电影?”变成了“降温了,记得加衣”、“胃药放在你玄关第三个抽屉了”、“给你订了份鸡汤,记得趁热喝”。语气平静得像一汪死水,听不出任何波澜。


他回复得总是很慢,字句简短:“好”,“知道了”,“谢谢”。像隔着冰冷的玻璃在对话。


我每天下班,会刻意绕路到他公司楼下,隔着马路,远远地看着写字楼那扇熟悉的玻璃门。他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有时他会扶着路边的灯柱,短暂地停顿一下,似乎在忍受某种突如其来的不适。隔着车流,我能看到他微微佝偻的背影,像一张拉满后又骤然松开的弓,带着无声的痛楚。每一次看到,心口就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痛得窒息。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才能忍住冲过去的冲动。


有一次,我去他公寓送他落在我家的文件。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他从未收回),客厅里空无一人。我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却在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了他。


他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旧童话书。昏黄的台灯勾勒出他瘦削的侧影,肩膀微微塌着,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脆弱。他低着头,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摩挲着书页的某一处。我知道,那里夹着那枚早已干枯褪色的狗尾巴草戒指。他的动作那么轻,那么缓,仿佛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触碰一个遥远而疼痛的旧梦。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久久没有动。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呼吸声。那背影,像一座无声崩塌的雪山,巨大的哀伤无声地弥漫开来,几乎要将整个房间淹没。


那一刻,我几乎要冲进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告诉他我什么都知道了,告诉他不用怕,告诉他我在这里!但脚步刚动,脑海里就浮现出他生日那晚,听到“开玩笑”后如释重负的瞬间。那瞬间的“轻松”,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的冲动。


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阻止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最终,我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到地上,泪水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恨吗?恨他推开我。痛吗?痛他独自承受。爱吗?爱到骨髓深处,爱到宁愿陪他演这场绝望的默剧,也不愿再加重他一丝一毫的负担。我只能在暗处,用笨拙的方式,固执地守护着他走向终点的路。哪怕这条路,注定孤独又寒冷。


命运的齿轮在一个沉闷的午后,以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狠狠咬合。


我因为一个棘手的项目,需要去市中心的综合医院找一位退休返聘的老专家咨询。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人声嘈杂的门诊大厅,走向通往专家楼相对僻静的走廊。就在拐角处,那个熟悉到刻骨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视线。


江屿。


他刚从一间诊室里出来,手里捏着几张报告单。几日不见,他似乎更瘦了些,颧骨在走廊顶灯的冷光下显得更加突出,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晕开的墨。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他微微低着头,步履有些虚浮,整个人像一株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透着一种摇摇欲坠的脆弱。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头发花白、面容和善的医生探出身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声音洪亮地叫住了他:


“哎!江屿小伙子!等一下!”


江屿的脚步顿住,有些迟缓地转过身。


医生几步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明显的欣慰和如释重负:“刚才忙,忘了跟你多交代一句!放宽心!上次那个报告啊,纯属乌龙!肝血管瘤,良性的!我们院新来的实习生眼神儿不好,把血管瘤的影像特征看岔了,跟肿瘤弄混了!吓坏了吧?真是抱歉抱歉!你这情况,定期复查就行,问题不大!”


肝血管瘤……良性……看岔了……乌龙……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爆响!震得我头晕目眩,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带着歉意和安抚。但我的世界,只剩下医生那句轻飘飘的“乌龙”,以及江屿脸上瞬间褪尽的最后一丝血色。


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惨白的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极度震惊、荒谬、难以置信,最后悉数化为巨大恐惧的表情!他捏着报告单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发出刺耳的呻吟。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慌乱地扫过走廊——然后,毫无防备地,撞上了我的眼睛。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眼中那片死寂的深潭,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惊骇、恐慌、无措、还有……一种被彻底扒开所有伪装、无所遁形的绝望,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我面前。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医生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我,有些疑惑地停住了话头。


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带着针扎似的疼。所有的愤怒,这几个月来在暗处发酵的、被强行压抑的、如同岩浆般滚烫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医生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彻底点燃,轰然爆发!


我一步步朝他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踏在他骤然失序的心跳上。周围的嘈杂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我胸腔里那团熊熊燃烧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烈焰。


终于,我停在他面前,近得能看清他惨白脸上细小的汗珠,看清他剧烈收缩的瞳孔里倒映出的、我此刻冰冷而扭曲的面容。


我从包里,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掏出了那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啪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盒盖弹开,那枚铂金钻戒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光芒璀璨,却冰冷刺骨。


我举起戒指盒,几乎要怼到他失去血色的脸上。嘴角扯开一个极其冰冷、极其尖锐的弧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淬炼出来的刀子,裹挟着这几个月积压的所有痛苦、委屈、被欺骗的暴怒,狠狠掷向他:


“肝癌晚期?”


我清晰地看到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江屿,”我盯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泣血,带着毁灭性的嘲讽和寒意,“你比癌细胞还会骗人。”


江屿脸上的最后一点支撑轰然倒塌。那是一种被彻底剥光、暴露在审判台上的狼狈和死寂。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急促而破碎的喘息。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此刻却只剩下灰烬的眼睛,绝望地看着我,像濒死的囚徒。


医生惊愕的目光在我们之间来回逡巡,尴尬地搓了搓手,最终识趣地、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诊室,关上了门。走廊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他,以及那枚在冷光下闪烁着讽刺光芒的戒指。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去拿戒指,而是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骨硌得我生疼,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晚星……”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恐慌和绝望的哀求,“我……不是……你听我说……”


“说什么?”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愤怒的火焰灼烧着我的理智,声音尖利地拔高,“说你怎么伟大?怎么为了不拖累我,一个人扛着‘绝症’?说你怎么自以为是地替我决定,把我像个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说你这几个月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围着你转,心里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江屿,你的戏演得真好!”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委屈,滚烫地滑落脸颊。


“放开我!”我用尽力气挣扎,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红痕。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更紧地抓住我,另一只手也抬起来,试图抱住我,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


“对不起……晚星……对不起……”他语无伦次,眼眶通红,有水光疯狂地积聚、闪烁,“我怕……我真的怕……我怕你看着我死……我怕你受不了……我怕拖垮你……我怕……”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一遍遍重复着破碎的道歉和那个沉重的“怕”字。


“你怕?那我呢?”我几乎是嘶吼出来,积蓄了几个月的痛苦彻底决堤,“你知不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每一天!每一秒!我都以为你要死了!我看着你吃药,看着你疼,看着你一天天瘦下去……江屿,我每一天都像活在油锅里!你凭什么替我怕?!你凭什么一个人决定我的痛苦?!”


我的控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身上。他高大的身躯佝偻下去,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紧抓着我的手终于无力地松开,颓然垂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低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痛苦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像一个终于走到绝路、崩溃痛哭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晚星……”他泣不成声,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深色的水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看着他蜷缩在墙角,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看着他被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彻底击垮的模样,我满腔燃烧的、想要将他焚毁的怒火,像是突然被浇上了一盆冰水,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熄灭下去,只留下满心冰冷的灰烬和……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钝痛。


他哭得撕心裂肺,身体沿着冰冷的墙壁无力地滑坐下去,蜷缩在墙角,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破败玩偶。曾经那个沉默却坚韧、用单薄肩膀为我挡过风雨的少年,此刻被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彻底碾碎了所有伪装。


我站在那里,手里的戒指盒硌着掌心。愤怒的潮水退去,露出底下嶙峋的礁石——是痛,是后怕,是劫后余生的虚脱,还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只剩下他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午后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一小块,落在他蜷缩的脚边,却驱不散他周身的阴霾。


我慢慢蹲下身,与他平视。距离很近,能看清他濡湿的睫毛,通红的眼眶,还有下巴上新冒出的、青色的胡茬。他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底一片狼藉的绝望和小心翼翼的、卑微的乞求,像一只等待最终审判的困兽。


我伸出手,没有去碰他,只是摊开掌心。那枚小小的铂金戒指,静静地躺在我的掌纹里,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阳光,闪烁着一点固执的、不肯熄灭的光芒。


“江屿,”我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嘶吼而沙哑不堪,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却清晰地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还记得……老槐树下的狗尾巴草吗?”


他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惊愕甚至暂时压过了悲伤。


我没有等他回答,只是固执地、近乎执拗地,将摊着戒指的手,又往他面前递了递。指尖微微颤抖着,泄露着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他布满泪痕的脸上,神情剧烈地变幻着,从巨大的惊愕,到更深的痛苦和自厌,再到一种孤注一掷般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终于,他动了。


他没有去碰那枚冰冷的铂金戒指。


那只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牵着我走过大街小巷、此刻却沾着泪水和灰尘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迟疑地、缓慢地抬起。他的手指,带着一种奇异的笨拙,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勾住了我的小拇指。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的皮肤,带着泪水的湿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动作生涩而僵硬,仿佛在重温一个遥远得早已模糊的仪式。


他勾着我的小拇指,抬起那双被泪水洗过、依旧通红却执拗地望进我眼底的眼睛。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才从干涩疼痛的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却无比清晰的音节:


“拉钩……上吊……” 声音哽咽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坚定地接了下去,“一百年……不许变。”


童稚的誓言,跨越了十四年的漫长时光,在弥漫着消毒水气息的冰冷医院走廊里,由一个哭红了眼睛、狼狈不堪的男人,用尽他所有的勇气和余生全部的承诺,重新许下。


我的视线瞬间被汹涌的热泪彻底模糊。冰冷的铂金戒指从指缝滑落,掉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那声轻响,像是一个休止符,又像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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