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和杜鹃花
银杏树是故乡丹东市的街树。每到银杏花开的季节,满城弥漫着清香,沁人心脾。但好多人并不知道,丹东的杜鹃花也闻名遐迩,它绰绰风姿,构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上世纪六十年代,丹东的杜鹃花已颇有名气了。记得我读小学时,因家境贫寒,连掺着橡树面的窝头有时都吃不到,可家中的窗台上,却摆放着好几盆杜鹃花。有洁白如雪的,有红如晚霞的。丹东的杜鹃花有几百种,花色有单色、复色、飞白、镶边、点红、亮斑等,花瓣有复瓣、单瓣;狭长、圆润、平直、后翻、波浪、飞舞、皱边、卷边,可谓五颜六色,色彩缤纷。但我家里的,是最普通的杜鹃花而已。
临近过年,家家张灯结彩。那时已是深冬,江城百姓家里大都靠火炉来取暖御寒。我家狭小的屋子也一样升起了火,屋外寒风料峭,屋里温暖如春。恰在这时,几盆白里透红的杜鹃花就像约好似的,在窗台上傲然地怒放了。
杜鹃花让人喜爱的一个原因,不仅是它开花时间在春节前后,还因为杜鹃花的花期有3周左右,我记小时的一盆杜鹃花,最长开了一个多月才凋零。
在物资和思想极度贫乏的年代,故乡人把杜鹃花像长春人对待君子兰一样,赋予其“高贵、高雅、高价”的特质。那时,父母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不足40元人民币,却养活一家5口人,三个孩子都学校读书,可一盆上好的杜鹃花却到达几百元,简直就是天价啦。
离我家不远处的元宝山的山坡上,有一个“八道沟苗圃”,里边据说养着一盆百年杜鹃花的“花王”,我的同学丁宜君说,不管谁,若是见着这花王,保准将来有好运气。于是一天晚上,正在读小学的我偷偷潜入这个苗圃,准备一睹“花王”的芳容。结果刚跳进苗圃大门,被一个看门的老大爷拎着手脖子送到家里,可想而知,我受到了平生以来,父母最严酷的棍棒之苦。
父母的棍棒之苦是值得的,因为我毕竟见到了那颗“花王”。我隐约感到,我能考上上海一所著名的大学就是 “花王”给我带来的好运气。再见,我的杜鹃花,再见,故乡的银杏树!我即将踏上南行的列车,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去一个人文荟萃之地,学者云集之府。
1981年夏天,我到上海读书。临行前,除携带重重的行李外,还携带了一盆故乡的杜鹃花。到了上海之后,杜鹃花水土不服,当时上海的自来水带有浓重的漂白粉味道,人都喝不惯,何况杜鹃花?仅仅数周,我独爱的杜鹃花在抑郁中死去。
大学同学天津人马华喜爱丹东杜鹃花,让我利用假期返乡之际,带一盆故乡的杜鹃花,几经周折,我把花送给了他。毕业之后,据说马华君和另外一位校友、小说《伤痕》的作者卢新华均去了国外“研究”中国语言文学了,不同的是,卢新华去的是美国,马华去的是韩国,韩国的杜鹃花该有另一番景致吧?
杜鹃花往往与杜鹃鸟相混,其实这里有来历。李商隐诗云“望帝春心托杜鹃“,原来,春秋战国时,杜宇称帝于蜀,号为望帝,它治水有功,深孚众望,可他热衷禅门,让位于人,自己进山修道去了,后来传说他化作了一只杜鹃鸟,总是啼血不止,那血滴到山野的花上,将花染红,于是便称杜鹃花。
有一年我去峨眉山,在山道中,漫山遍野的山花如天上的云,绚烂多姿,那花的枝干都有手腕粗,一问才知那也是杜鹃花。生长于清风明月的山野之间,十分令人称奇。诗人李白有一首名诗
蜀国曾闻子规啼,
宣城还见杜鹃花;
一叫一回肠一断,
三春三月忆三巴。
从闻到鸟啼,到眼见杜鹃花,思乡之情令人动容。如今,我将这首《宣城见杜鹃花》的书法条幅置于我的书房,将故乡的杜鹃花摆放在桌上,它们同我一道,一同沐浴着春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