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

      指缝中穿梭过时光就那么不经意的消失。 平日里热热闹闹的厂房，随着临近春节的脚步日渐冷清。

    或许是因为空气中的寒冷，月亮和星星最近很少在夜晚出来值班了，接连田野里喜欢在黑暗中发出声音的小动物们也都畏惧大自然，悄悄地躲在窝里取暖。厂房外的田野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厂房里平日加班开时开启的一片白色日光灯也都为了省电关了。只有门口的几台运作的机器前依旧发出小太阳般的暖光，映透着三两个穿着油腻腻厂服的影子在忙碌着。

    扎着马尾的薇薇穿梭在几个身影的中间。“这个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记得告诉我啊！别你们都走了我遇到问题整不了就完了。”薇薇盯着眼前这台机器，嘴里问身边站着的工友。因为再过几天大家都要回老家过年了，只有她一个人留守下来，把年前的最后一批订单做完。

    夜已深，薇薇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已经是十一点半了。一个高个子工友关了自己开的两台设备，路过薇薇的时候，笑了笑说：“我们要下班了，今天太冷了，不想加到十二点，你也差不多了吧，别太拼啊！这段时间你连着加班，白天晚上的，吃的消吗？你本来前段时间总是去医院，现在还是要注意身体才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王平，你磨叽什么呢，走不走了，冻死啦！”呼喊声打断了还想说的话，工友急忙转头喊了一声：“好，马上！”回过头礼貌的说了句：“我不跟你说了，走了啊！”急匆匆地向外面一路小跑。薇薇对着背影回了一声：“谢谢啊！”

    回到机器前，看了一眼脚下胚料盆里剩下的寥寥几个，想起刚刚工友的话不由地微微苦笑一下，没有人比自己心里更知道自己的处境，刚过来到现在，从无到有，命运还总是捉弄，生病不断，微薄的那点工资本就摇摇欲坠的支撑着凄苦的生活。“滴、滴……”设备的鸣叫声拉回了心猿意马的思绪，抬眼一看原来是刀头没有及时的复位，连忙疾走几步，按了一下按钮，刀头缓缓地升了起来，拿起卡尺测量，尺寸刚刚好，扳手拆出来，换上新的胚料，行云流水般的一气呵成。虽然这一套动作每天都是上百次的操作，但是每一次都还是谨慎的测量一下，此时此刻哪怕一点点的失误也担心会是自己的灭顶之灾。

      “当、当、当……”空荡荡的厂房里回荡着时钟整点的报时。揉了揉已经发红的眼睛，拆下最后一个配件，轻轻地放到旁边的盆里，顺手拿起旁边的小本，记一下加班的件数，疲惫的一天就在新时间的开始中结束了。收拾一下工具，关上机器，走到大门边拉下总闸，走出厂门，拉上门锁。抬头看了看有点雾蒙蒙的天空，打了一个冷战，呼出的气体都看的那么清晰。缩了缩脖子，才发现外面竟然是如此的寒冷，原来漆黑的夜晚温暖自己的是陪伴的那两台机器。紧走两步，快点过了马路拉开门回到宿舍，屋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提示自己要轻手轻脚。

      不敢开灯，怕打扰睡梦中的人，摸索到床尾的一个塑料桶，旁边有一块香皂，拿起香皂在桶里慢慢地洗了洗手，洗了洗脸。起身摸到桌子上的毛巾擦擦干净。慢慢的已经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拿起床上铺放的干净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间角落里用一块床单隔出来的一点更衣室，极快的速度换好走回床上。上床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两个人，“哎呦吗呀！安徽佬，轻一点吵死人。”床对面的幔帐里传出一阵埋怨的话。“薇薇，你回来了，饿不饿，我给你桌子抽屉里放了一碗糖水荷包蛋，你快点吃了再睡。”华琴揉着朦胧的睡眼半起身轻轻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快点继续睡吧！”薇薇压低声音温柔地回复。转过身，两只手慢慢地拉开抽屉，一个用毛巾包着的饭盒静静地躺在里面，拿出来打开，早已经冰冷冰冷了，但这依旧是严寒的冬季里除了机器的另外一种温度。迫不及待地一口一个吃掉了两个荷包蛋，就连里面的糖水都喝的一滴不剩。吃完又不敢大喘气地放回抽屉，轻轻合上。退回床上，掖了掖床幔，快速地躺回被窝，侧耳细听了一下床头均匀的呼吸声，回味了一下嘴巴里依旧回荡的甜蜜，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薇薇，薇薇，快点起床，马上就迟到了，来不及了。”一阵急促地呼喊吵醒了沉睡中的薇薇。“哦，好的，知道了，几点了？”迷迷糊糊的薇薇顺口问了一下。传来华琴焦急的声音：“六点半了，你还没起床洗漱，还要吃早饭，七点整不进厂就要算迟到扣钱的！”一听这话，犹如一盆冷水赶走了睡意。一下坐起来，连忙拿起外套穿好下床，看到华琴坐在自己的桌子旁，正在一边吃早饭一边继续不停地说：“快点吧！去洗漱好拿早饭，快点吃，不然来不及了。”薇薇马上拿起上铺的牙刷毛巾洗脸盆，飞奔到后面的洗漱区，匆匆忙忙洗好拿上早饭回房间。

    她才刚刚坐下，其他人都已经吃好拿起饭盒带着一碗米去洗碗了。来不及多说什么，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馒头一碗粥。又急匆匆的转身上铺的米袋里挖了一碗米，奔去后面洗饭盒把米放好水放进厨房。一切弄好出来已经发现宿舍里已经空荡荡的没人了。马上在床尾的横杆上拿起套袖，飞奔朝厂里去。

    紧赶慢赶跑进厂里，一开门就看到老板站在门旁边，吓得连忙点头跟老板说声：“早上好，嘻嘻！”老板也点点头回复：“嗯，你再晚一点点就迟到了，昨天加班到几点？”“十二点零一点点，我走的时候都关好了。”薇薇一边回话一边走到自己的机器面前，打开开关，擦了擦工具，然后端起昨天一天的“成绩”走到后面领料区，老板娘的妹妹已经把数好的胚料准备好了。薇薇客气地笑了笑，把做好的放在一边，一边端起一盆胚料，一边说：“麻烦你数一下昨天的数字，记一下，谢谢！”“好的，你放哪里吧！我先数一下其他几个的，他们好像今天晚上要结账了，明天都回老家了，你也不急，我晚一点数。”老板娘的妹妹笑盈盈地回复。听到其他人都马上要回家，本来情绪很好的薇薇马上低落了些许，转身边走边说：“没事，你看着办吧！”

      回到机器旁边，老板已经走了，转头又看了一眼本就不多的几个人，回过头感觉有那么一点落寞。突然反应出华琴明天是不是也要走了，还没来的及给她买路上吃的东西呢！暗暗决定中午下班先不吃饭，跑去商店给华琴买一些她爱吃的才是大事。想着事情手上也没闲着，把胚料安装固定好，按一下开启按钮，马上走到另一台机器前，重复着同样的操作。

      设备的轰鸣声打开了一天新的开始。空中的太阳也渐渐地越升越高，它驱走黑暗，赶走冰霜，却留不住时间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