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下午提着蓝色油漆桶开始例行工作。
他的工作是扶起所有摇摇欲坠的东西,比如即将翻落的水杯、滚到书桌边缘的玻璃珠。
蓝色的油漆桶是他的工作标配。他只需要拿起饱蘸蓝色油漆的小刷子寻着个地儿刷出一道和他身体一般宽高的门来,穿过去,便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即将发生事故的现场去力挽狂澜。
张下午刻板、勤勉、一丝不苟。
这些品质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叫他在工作过程中觉得充实而又有意义。但老早就看他不爽的杨春天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小小的耍了个花招——
他偷偷地把张下午油漆桶中的油漆倒掉了小半桶,专心工作得张下午丝毫没有察觉,直到要回家得时候,他像往常一样掏出小刷子,一下、两下、三下……
咦?油漆没有了!可是门才刷出来不到四分之三,太窄了的话穿不过去就被困在这里了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杨春天刚好同一时间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他看起来很不开心。
张下午跟他打招呼:“嗨,你怎么了?”
杨春天提的是红色的油漆桶,他的工作是打翻所有安安稳稳呆着得东西。虽然工作内容与张下午完全相反,但张下午是非分明,并不讨厌他这个人。
杨春天抬头,看了看张下午,又瞥一眼那道刷了四分之三的门,嘴角抽搐了两下,继而生硬地咧开,笑道:“打翻得东西多了,今儿个不小心把自己的油漆桶给踢翻了……撒了不少,怕回家……不够……”最后两句因为心虚的缘故,声音低到不可闻。
“是这样啊!”张下午蹙了蹙眉,低头沉思:“我也遇到了油漆不够的问题呢!要怎么办才好呢?但是也不要太沮丧啦,我们有两个人,总是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好办法的!”
杨春天听见张下午这样说,心里愧疚的情绪一点点的渗出来,又不好意思去跟人家坦诚。“对不起,是我倒掉了你的油漆,害你不能回家”这样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于是他就地盘腿坐下,像张下午一样。
“啊!虽然油漆不够刷出一扇门来,但是刷一扇窗是够了的啊!”在两人相对沉默许久之后,杨春天一拍大腿跳起来,“翻窗户的话,一样是可以回家的啊!”他回头,发现张下午正疑惑的看着他。
杨春天才不管那么多,弯腰抄起自己的油漆桶,寻着面墙,拿着刷子比划了半天选准了一个合适的高度,一下、两下、三下……
——方方正正的一扇红色小窗户。
“你看,猫着腰的话,很容易就过去了。”杨春天一边说,一边示范。
张下午惊诧地张大了嘴巴,这怎么可以!这简直是对他们神圣工作的一种冒犯!他拒绝了杨春天的建议,拒绝了走红色窗户回家的建议。
要知道他的颜色可是蓝色,是不容侵犯的蓝色!
而杨春天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先前莫名其妙冒出来得那些许愧疚又促使自己诚心地劝了几句张下午,而试图改变老顽固的想法本身就是一件欠缺思量的决定,在一番并不愉快的交谈之后,杨春天的愧疚感很快消磨殆尽,头也不回的翻窗回家。
张下午仍然盘腿坐在地上,拿胳膊支着那颗木讷的脑袋托腮思考。
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要怎么办呢?
先想着吧,如果实在想不出来办法的话,那就等自己饿瘦好了!
瘦到四分之三宽的话,就可以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