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员外喝一口茶,斜着眼睛看着他,说:“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啊?”
熊大说:“我叫熊大,家住在永安城外清凉山。”
薛员外皱皱眉头,问:“你为何不愿娶我家女儿?”
熊大一脸苦笑,道:“我本来是进城为母亲抓药,不巧碰见小姐招亲,阴差阳错得了绣球。还望老爷见谅。”
薛员外胡子一挑,说:“为母亲抓药,你是个孝子,绣球砸在你身上,也是天意。你就不要推辞啦!”
熊大抓药急切,不想与员外纠缠太多,只得先承应下来,匆匆告辞往门外跑。
薛员外拍着肚子,在身后大喊:“别忘了来提亲啊!”
熊大拿到药,一路马不停蹄往家跑,隐隐约约感觉身后有人,屡次回头却不见人影,可能自己看花了吧,熊大心想。
红红的炉火将房间照亮,天色渐暗,药汁噗嗤噗嗤从陶罐溅出,浓浓的味道弥漫空气。熊大坐在火炉前,扇着扇子,望着床上熟睡的母亲,心中颇为痛苦。
“娘,吃药了。”熊大一手端着药汤,一手扶起母亲。
母亲颤颤巍巍坐起来,干瘪的嘴唇微微张开,艰难咽下一口药。母亲睁开眼,叹口长气,说:“儿啊,是为娘……耽误你了……”
熊大眼泪都快掉下来,说:“娘,您别这么说,您生我养我……”
“哐当”,一阵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
熊大回头一看,门外分明一个黑影,顺势将药碗砸过去。
“哎呦”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熊大急忙开门,只见门口劈柴倒了一地,人却早跑了。
贼还是强盗啊?熊大心想。贼?想想都觉得好像,哪个贼来我家,估计得哭着出去,说不定心善,还能捐点钱我。
强盗?那倒是有可能,前段时间村里老张说,最近山南头出现强盗的踪迹。莫不是他们,不对,有这么弱的强盗吗?一个碗就打跑了?
那是谁呢?跑的时候还把碗给卷走了,熊大还在疑惑。
“儿啊,什么事啊?”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没啥,娘,没事的。”熊大拴上门,又拿过几根大木棍,抵住门栓。
哎,母亲的病是越来越重了,这么大的动静都听不见了,熊大心里又泛起不安。
熊大还在思索,是谁会来这里呢?我们家平时本本分分,会招惹上谁呢?按理说不会啊,乡里乡亲都很和睦,自己朋友也多,肯定不是村里人。那……那只能是外人了。
熊大突然想到,中午不是抢了个绣球吗?不是,严格说是压扁了绣球。其中有个人说,便宜这小子了。天啊,这帮人心胸也太狭隘了,不会是为了不便宜我,为绣球来杀我吧。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不就是抢个绣球吗?至于来要了我性命,这帮人真是疯了。不过话说回来,他们为了绣球,能来杀我,那说明……说明……说明那家小姐很好看,或者很贤惠。
肯定是这样,哇,我居然能碰上这等好事,薛家小姐长什么样呢……烛影摇红,颤抖的手掀开盖头,一张美丽的脸显现出来……熊大幻想着美好画面,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夜沉沉,月光透过窗户,温润如毯,盖在孝子身上,安抚人世间的善良。
薛老爷带着四五个人来到熊大家,其中还有两个女眷,一个衣着华丽,必是薛小姐,一个相对朴实,是丫鬟无疑。
熊大瞪大眼睛盯着薛小姐,左看右看和昨晚想象的不太一样,梦中的女生撑死是村花级别,眼前的女生高级到超出认知范围。挑眉淡扫如远山,凤眉明眸,顾盼流离间皆是勾魂摄魄,玲珑腻鼻,肤若白雪,朱唇一点更似雪中一点红梅孤傲妖冶,简直活脱脱一个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
熊大不由得心中感叹,人世间居然有这等美貌女子,怪不得有人嫉妒我,要来杀我。
“熊大,熊大……”薛老爷打断他。
熊大回过神来,赶紧接话,道:“薛老爷您说的在理,可是我娘卧病在床,实在是分身乏术,难以两全啊。还望老爷见谅。”
薛老爷笑道:“有孝心是好事,不然我也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这件事你放心,你外出期间,我会派人来照料亲家,不会有丝毫散失。”
熊大还在为难,说:“可以是可以,我只是担心……”
薛老爷哈哈大笑,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可以还告诉你一件事,年轻的时候我去西南贩货,在白泽山遇到盗贼,一个猎户救了我,并且让我在他家养好了伤。那个人就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熊大满心疑惑,说:“您是说……我父亲?”
薛老爷微笑道:“正是,不过你不认识我很正常,因为那时候我们都是单身汉,还没有你母亲。”
熊大恍然大悟,原来昨天跟踪我的人是薛老爷派来的,不对,既然爹和他有交情,为什么还有调查呢?
薛老爷看看熊大,笑着说:“不错,昨天的人是我派来的,只是想了解你的信息。不想竟然是故人之子,斗转星移啊,转眼我们的娃娃都要谈婚论嫁了。”
熊大还是不解,问:“既然您与我父亲相识,为何我从没听父亲提起过您?”
薛老爷笑容逐渐消失,陷入思索,缓缓开口道:“我和你父亲……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你也不要再问了,好好赶考,取个功名才是正道,这样一来我也好将女儿许配与你。”
熊大还想说什么,只是老爷这么一说,也不便开口了。
老郎中打开药匣,坐在熊母床边,老爷一干人围在那等诊断结果。
薛静雯和熊大站在山坡,眼前山色青翠,野花绽放,清风徐来,不觉让人心生荡漾。
熊大站在女生旁边很不安,特别是薛静雯这种漂亮女生。静雯盯着远处的云彩,并不看他,说:“听说你是因为母亲的病,才不去京城考试的?”
“是的,父母在,不远游,何况母亲这样,我怎放心得下。”熊大叹息道。
静雯微微一笑,像绽放的茉莉,说:“现在你可以放心去了,考个功名回来娶……”静雯好像意思到了什么,不好意思低下头。
熊大愣住了,心里飘荡一湖杨花,太阳穿越湖面,水下草洐摇曳温暖,一双锦鲤缠绵向前,在空灵中游弋,卷起自己的幸福。
“要是……没考上,我们会怎么样?”熊大问。
静雯一手掩面,笑道:“怎么,还没去,就害怕了?”
熊大皱眉说:“世间事情本来就有无限种可能,考不上也是可能性之一。”
静雯看着他,说:“考不上会怎样,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熊大疑惑不解,两人在山坡上东扯西拉闲聊,日暮映入西山,飞鸟林间升起,姓月的老人正翻箱倒柜找着红线。
“来,小子,喝完这杯酒,就启程吧!”薛老爷举杯饮尽,笑眯眯看着熊大。
“谢员外践行,家中老母亲就拜托您了!”
熊大翻身上马,只带了少许衣物笔墨,员外想给他配个书童,但被他拒绝了。
“本就是乡野秀才,不必讲那排场了!”
“那你一路多加小心啊,考完就回来,我再给你接风!”薛老爷不舍道。
熊大抱拳相谢,眼中闪过激动的泪水,一半是因为离别,一半是为理想。终于可以去京城,以笔为剑来场厮杀,胸中光芒万丈,长袖之下妙笔生花,愿停笔交卷的时刻,也有刀剑入鞘的豪情。
静雯站在人群中,总是那么好辨认。漂亮女生似乎天然具备磁场,无论走到哪,周围总聚集着目光。不考个功名,从这帮庸人中被区分出来,自己确实不配静雯。
此去不仅是为功名,更是为未来幸福啊。想想就觉得压力山大,万一考不上呢?我虽勤奋努力,日日挑灯夜战,悬过梁刺过股,可是谁也没规定,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啊?那还努力做什么?
为了一种可能性,有些东西像黑暗里的光,很微弱很渺小,但就是能驱动人向它靠近,就像大家的目光,由远及近粘到静雯身上一样。我们知道它的美好,所以愿意赴汤蹈火,其中必然有人失败,但比起平庸安逸,赴汤蹈火何尝不是一种英俊潇洒。
就是干,干出个美好未来,干出个出人头地,干出个卓越超脱,哪怕被砍得遍体鳞伤,站起来我就是不一样的自己!
马鞭在空中挥成一道弧线,哒哒的马蹄破空响起,启程了。
静雯望着消失的烟尘,陷入沉思,想象着他归来的模样。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心头一紧,痛得倒向地面,丫鬟赶紧扶住。
“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静雯回过神来,说:“没事没事,就是刚才感觉胸口痛。”
丫鬟说:“小姐,我们回去休息吧。”说完扶着静雯上了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