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喜欢西安,向往西安,是因为这里有一日看遍长安花,终南一梦暑气消,千年银杏清秋落尽,一场白雪又复长安。而我爱西安,独爱它这“贼城”的名声。
我并非西安人,却自小离家,走南闯北,为生计奔波,最终在这座西安城拜师学艺安营扎寨脱贫致富。仔细算来,与这座城的情缘竟已五载。
我身边同行成千上万,大家合作互赢,却从不过问彼此来历,这是道上的规矩。我所在的团队一直保持在十人左右,我们租住在一间公寓里,同吃同住,下班后便苦练技能,像所有年轻人一样为了更高品质的生活埋头苦干。我们每天早出晚归,火车站、小寨、钟楼、大雁塔、公交车站到处都有我们的身影,我们两两搭伴,付出的汗水换来的是收获满满。我们的娱乐活动很简单,清点每天的收获,多劳者多得,然后集体惩罚偷懒或者说运气不佳的伙伴,因为只有自己的肉痛了才知道别人的心痛是多么不值一提。
我们的行业有些杂乱,准入门槛很低,瘾君子、聋哑人、亚裔、伪装者形形色色应有尽有,不论人们如何机智,人潮中,商场里,公车上,路边摊,相信总有一个环节能让他防不胜防。尤其是这座古城历史如此厚重,加之身为西北交通要塞,匆匆忙忙,来来往往的游人、路人让我们毫不担心开不了张。
曾经有个新入行的小姑娘问我,如果被抓了怎么办?我听后大笑,道她多虑。这行只要不闹出人命,顶多也就是在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从春住到秋,从冬住到夏,别人十八年才能轮回一次好汉,我们顶多一个季度就又重获新生。干这行的,不认识几个穿制服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道上混的。
说起穿制服的,我便想起一件恼人的事,那是去年的夏天,我本来正准备去公寓探望休假在家的小伙伴,他们都是各小组里手艺出众又肯吃苦的孩子,前途一片光明,老大为了让他们专注工作,还专门请了家政扫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没想到刚到公寓门口就看到面熟的警察迎面走来,叹道不好肯定被一锅端了,心头一慌便撒腿就跑,不料其中一人奋起猛追,即便我用尽洪荒之力跑出了百余米,还是被他一个猛扑摔了个灰头土脸,几番挣扎之后那个铁制的小玩意还是套在了我的手上。
我吐了口血,看着她跛着腿朝我走来,对着那警察笑道:“好久没碰到你这么拼命的了。”其实倒也不怕在那铁栅栏里待几个月,只是想想有些日子既没自由也没收入,我那百万富翁的目标又得拖一拖了。
快出狱的时候,想想那些穿制服的还邀请媒体来报道,说在狱中给我们培训了技能,什么做蛋糕、拧螺栓之类的,帮助我们改邪归正重新走上光明之路,简直可笑的要死,我去过那么多地方,只有这座城市的人,早已经培养出了丢了东西不报警的意识,我们也被培养出了在人群中狠揍揭穿我们的正义青年的底气,在全国各地同行涌向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怎么会放弃这大好前途。
对那些在西安丢了东西的朋友,我要告诉你们,我们偷跟着你走路,但偷不走丝绸之路,偷得了你的电话,但偷不走西安的史话,偷得了你的三千块,但偷不走西安三千年的城建史,偷得了赵钱孙李,但偷不走周秦汉唐。
西安,偷一次,让你动情一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