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过那么一刻,见到一位昔日故人,却忘了自己是谁?
我有过。
“别送了,你回吧。有什么熬不过的和我说,别一个人硬撑着!”
小兽听着,眼里噙满了泪水,手一挥就转过了身去。她抬头望向候车室外面,阳光炽烈的如她内心般焦躁不安。低头把手插进裤兜,她最终都没回下头就倔强地走出了候车室。
他就那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冲她消失不见的背影挥手道别:再见,我的青春!再见,我的姑娘!
转身进站,满身的落寞欲盖弥彰,内心的失落苦不堪言。
有些人,我们在分别时连道声“再见”也都会觉得难堪,因为我们内心知道:此别,不知能否再见。
就这样,他离开了她的小城,回到了他的小城。两座小城,再无交集。
途中,他望着窗外疾驰而过,不停向后退去的风景,他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又被拉回了六年前,他又成了初识她时的那个衣衫翩翩的白衣少年。
他和她的故事发生在北方的一座小城。和这座静谧的小城一样,他们的故事并不喧嚣也不浮躁,从认识到分开一直都很安详。
九月,大一新生陆陆续续开始报道。军训后,伴着各大社团及学生会的纳新活动,大学生活开始了。经人介绍,小兽加入了校学生会的信息技术部。
“小兽,你那可是进了狼窝啊”宿舍一姐一本正经地拿小兽开涮。
“那又怎样,老娘可是有男人的人,不过吊吊他们的胃口也不错,我有信心”小兽挺了挺她那弧线优美的胸脯,一点也不承让地笑着回应道。
的确,信息技术部中男生占了90%的江山。那90%中,就出现了一个张小白。生的似极了古代的白面书生,于是我们就称呼他为:张小白。
张小白,那个衣衫翩翩的白衣少年。
小兽生的精致,生性也活泼可爱,在任何一个群体中,她都会是惹眼的那一个。加入信息技术部不到一个月,张小白便黏上了小兽。他那个时候死皮赖脸地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但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普通朋友!
刚开始,小兽还会有意无意地回避着张小白,可既然人家都说了只是想交个朋友,小兽便觉得自己再闪躲就未免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她就不再排斥他了。
就这样,张小白成功地进驻到了小兽的生活战场。后来关系近到小兽称张小白为她的男闺蜜。
日子就这样过着,一如大学生活本身那般:澄净而美好。
小兽和她六年的男朋友每晚都会视频。羡慕的我们宿舍包括我在内的其他几只单身狗直嗷嗷:狗生不快,狗生缺个男朋友。但说到底,羡慕归羡慕,我们对小兽这份六年的感情还是充满了祝福,小兽也加倍呵护。
张小白啊,任我们谁都看得出来他对小兽的一片痴情。为了尽可能多地融入小兽的生活,张小白极力收买着我们这群陪小兽叱姹校园的恶势力室友。整个夏天,张小白极为自觉地把我们210宿舍的冷饮、西瓜都承包了,就连宿管阿姨也都记住了这个双臂不是提着西瓜就是提着冷饮在210宿舍下站了一个夏天的张小白。那会儿我们一群坏女生还嚷着说:“阿姨,您看张小白这小伙子多好,介绍给您做女婿,您肯定放心!”,阿姨也极为配合地笑着惋惜道:可惜了,阿姨生的是个儿子,哈哈!
说实话,那一整个夏天,西瓜冷饮吃得我们着实心虚加内疚啊。但我们几个却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从不刻意在小兽面前提张小白的好,她自己肯定也都知道,而我们也实在不忍打扰小兽的幸福,只有维护好她那份六年的恋爱才会是她感情中最好的状态。
即便是这样,张小白也一直都没有离开。他说:远远地看着,也是我最好的状态。
说来大一过的也真还是快,疯着,闹着,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再开学已是大二,这一年,对于小兽来说是极为艰难的一个学期。
由于出众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小兽有幸加入了学校的主持团。在准备迎新晚会中,小兽表现得勤奋又激昂,因为她说她要给她那位七年的男朋友李先生一个惊喜:一直在成长的小兽。
终于,在一番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小兽登台了。前一天晚上,小兽兴奋地告诉李先生说有惊喜要给他,问他方不方便来隔壁小城的学校来看她,一番软磨硬泡后,李先生答应了。小兽高兴坏了,眼里满是期待。那天晚上,她兴奋又娇羞,像极了古代出阁前春闺中的娇姑娘!
小兽登台那天,她左等右等满脸焦急,却还是迟迟等不来李先生。电话没人接,信息也不回,这位李先生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节目组的人在催了,小兽慌张地一遍一遍地瞅着李先生应该出现的方向。我拍拍她的肩膀:“手机给我,你先上台,他来了会打电话,我去接他。”小兽迟疑但也别无选择地点了点头,边走边回头地去了侯场区。
迎新晚会是在十月举行,北方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张小白就带了件外套在主持人候场区等了一个晚上,每次小兽从台上下来,他就给身着露背晚礼服的小兽及时披上以防感冒。当时,我就在想:小兽有张小白,真好。
直到整场晚会结束,小兽念完最后一句主持词,我都没能等来李先生。
下台后发觉没有李先生的小兽,一瞬间身上的骄傲全然退去……有几分神色黯然。
回到宿舍,小兽拍了几张她身着白色礼服的照片,给李先生发了过去,还问他:我今晚像不像新娘,你的新娘?
照片中的她端庄娴静。
良久,李先生回了句:你很漂亮,我们分手吧,我喜欢上了别人,抱歉!
小兽愣住了,发生了什么,昨天还答应要来看我的,最近总是没时间视频是因为?好多画面在她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接着,她发了疯一样地狂打电话给李先生。李先生却始终没有接电话,后来还关了机。
小兽瘫坐在地板上,倚着桌子抱着腿,崩了很久终于哇地一声哭了,撕心裂肺的那种。
妆,花了一脸。
我们看的满是心疼。这个身着白色婚纱礼服骄傲的姑娘。我记忆中,这是小兽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
大二的小兽,突然变得很沉默。像是一只羔羊,一只受伤的羔羊。让人心疼。
听她回忆起这七年来,从初一相识,到初二懵懂情愫的暗生,到瓜熟蒂落,再到双方父母的赞成。她以为他们早就已经分不开了。可她最终还是错了。
后来的日子里,张小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她抗拒,她甚至排斥任何一个男生。可张小白终究是张小白,情商不俗的他慢慢打开了小兽的心扉。
很长一段时间,有两年半吧!小兽被分手后两年半,他就这样陪着小兽,不做任何过多要求。
我们后来也问过张小白,为什么不表白呢?
他说:我想陪她走出来,不想逼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她好,别无所图。
看,这才是爱情应该有的模样:我爱你是尊重你,不是自私地占有你。
直到大四毕业前夕,小兽的生日趴上,张小白偷偷买了戒指定做在了蛋糕里。我们这场蓄谋已久的惊喜终于来了。小兽在吃到戒指的那一刻,澄净迷人的大眼睛一下子充盈着泪水,或是感动,或是两年多来压抑的委屈。
紧接着,张小白受捧鲜花面向小兽说:傻姑娘,你不容易,生日快乐!
其实张小白也不容易!
小兽终于喜极而泣。
她默默地戴上了那枚尾戒,是的,张小白送的是尾戒。他还是那样别无所求,即使在毕业前的最后一刻。这样的纯粹,还真是让人感动。
之后,小兽低头沉默了好久,她对张小白说:“我努力一下,我们试一试吧!”。
张小白先是一愣,继而在我们的怂恿下,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了小兽。为这一个拥抱,他等了四年之久。
毕业后,他们的事情我便知道的不多了。只知道,家本在南方的张小白随着小兽来到了她的小城。土木工程专业的他,为了心爱的姑娘来到这个陌生的小城在工地上戴着安全帽终日穿梭在钢筋水泥之中,苦也苦着,累也累着,薪水也微薄,但他却快乐。其实他本可以回到他的南方,由着父母的安排轻轻松松地坐在办公室领着高出现在三倍的薪水,可为了小兽,他在工地上风吹日晒,乐此不疲。爱情啊,有时候真的是个迷惑人的妖精。
苦是苦了点,可他贪恋留在她身边的那种踏实感。
只是爱情这事啊,谁又说得准呢?
两年后,小兽终于还是向张小白提出了分手。她爱张小白吗?连她自己也都认不清对张小白究竟是一份什么样的感情。这能怪小兽吗?她也是想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最终她还是发现自己混淆了感情和感动。
她努力让自己爱上他,只是后来发现她做不到。犹豫再三,她还是提出了分手。
提出分手后的第三天,她便送张小白走。
敢爱敢恨的姑娘,果敢有魅力!
小兽不难过吗?她做出这个决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像极了一条失去了主人的狗。即使没有爱上,她待他早已胜似亲情。
后来她对我说:良啊,我觉得我是爱无能了。
我看着六神无主地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的她,满是心疼。替她撩开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我对她说:傻姑娘,你没错,是时间错了。你仍要相信,要等。
不知不觉,又已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后,我的这群少年已不再青葱。
这次好友聚会,躲闪了三年的张小白如约而至。他还是那个有着绅士品格的俊郎模样,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青葱时代未曾有过的深沉气质。
真好,在时间的陪伴下,我们都长大了。
聊了很久,张小白终于张口问道:小兽呢?她还好吧?
她还好吧?你看,他问的语气,他还是一如既往,只希望她好!
我指了指吧台里忙着沏饮品给我们的那位略有几分成熟的女子说:诺,你看呢?
他们的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隔空沉默中所有的回忆皆会蜂拥而至吧。
经年,已不再是少时。那些回忆都还在,藏在心里某个角落。
再次相遇,那个故人,会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你忘了此刻的你,心里满是对曾经的遗憾和叹息。
再惋惜,过去已然成过去。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轻声道句:重逢处飞鸟起落,不是往日你我。
最后,希望所有应得的爱都不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