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的三段婚姻与半生浮沉

扳手拧下最后一颗螺丝时,陈默的手顿了顿,三十层楼的风从塔吊操作间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城市上空特有的尘土味。他工装口袋里的那张照片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照片上的女人笑得眉眼弯弯,旁边站着五岁的陈明,手里举着个塑料塔吊模型。那是他人生中最得意的时刻,刚拿到第一笔建材公司的大额订单,特意给儿子买了这个礼物,还带着妻儿去照相馆拍了这张全家福。如今,模型早摔碎了,女人成了只能在抚养费汇款单上看到名字的前妻,连同市中心那套带阳台的房子、那辆银灰色的帕萨特,还有账户里七位数的存款,都在离婚协议上画了个决绝的句号。

“陈哥,钢筋吊上来了!”对讲机里传来小弟阿强的声音,带着电流特有的杂音。陈默深吸一口气,按下操作杆,巨大的钢铁吊臂缓缓升起,在摩天楼尚未完工的骨架间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阳光照在他晒得黝黑的脸上,皱纹里嵌着洗不掉的水泥灰,只有在提到儿子时,他眼神里的坚硬才会融化些许:“知道了,干完这吊我得早点收工,明明今天放学早。”

离婚已经过去三个月,从建材公司老板到塔吊包工头,这个身份的落差像从摩天楼顶层直接跌落到地基。曾经出入写字楼时擦得锃亮的皮鞋,现在换成了沾满泥浆的劳保胶鞋;名片夹里那些印着“总经理”头衔的精致名片,早已被揉成一团扔掉,现在取而代之的是用铅笔头写着工人电话号码的烟盒纸片。最难受的是深夜,当他躺在工地宿舍冰冷的铁架床上,听着隔壁工友的呼噜声和远处工地的打桩声,明明抱着那张旧全家福问他:“爸爸,妈妈是不是去很远的地方当大老板了?她怎么不回来看我呀?”他只能把孩子搂进怀里,闻着孩子身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喉咙里像堵了块石头,半天才能憋出一句:“妈妈很忙,等她忙完就回来看明明。”

其实他知道,前妻李娟很快就再婚了,嫁给了一个做进出口贸易的商人,朋友圈里晒的都是出国旅游的照片,笑得比当年和他在一起时还要灿烂。而他抽屉深处,还锁着一张泛黄的营业执照,那是他三十岁生日时拿到的,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如今,公司破产清算,负债累累,要不是为了争取明明的抚养权,他可能连最后那点存款都保不住。

收工后,陈默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去学校接明明。夕阳把他和儿子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明明坐在后座,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小声说:“爸爸,今天同桌说他爸爸带他去游乐园了,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去呀?”陈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说“等爸爸赚够了钱就带你去”,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明明乖,游乐园人太多,等爸爸不忙了,带你去公园放风筝,好不好?”明明懂事地点点头,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不再说话。

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陈默打开灯,灯泡发出昏黄的光。他开始淘米做饭,明明则趴在小桌子上写作业。墙上还贴着一张他当年公司的宣传海报,上面写着“诚信为本,铸就辉煌”,如今看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他看着儿子认真写作业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张海报,突然觉得,或许人生真的需要从头再来,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再追求什么“辉煌”,只想给儿子一个安稳的家。

思绪飘回到多年前,我在成都王贾桥认识了陈默的第一任妻子李娟。彼时,陈默在高高的塔吊上忙碌,李娟则在下面工地上挺着个大肚子,却依旧干劲十足地指挥着塔吊。她眼神坚定,声音清脆有力,丝毫不因身孕而有丝毫懈怠。陈默在塔吊上操作,目光时不时温柔地落在李娟身上,两人偶尔还隔空喊话,言语间满是关切与爱意。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工作辛苦,生活条件也并不优渥,但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相互扶持,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李娟会在陈默下工后,为他递上一杯热水,擦去额头的汗水;陈默则会轻轻抚摸李娟的肚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喃喃低语。周围的工友们都羡慕他们这对夫妻,在这忙碌又艰苦的工地上,他们的爱情如同温暖的火苗,照亮彼此前行的路。

认识刘慧是在一个闷热的夏夜。陈默在劳务市场没找到合适的焊工,心情烦躁地来到夜市摊喝酒。他刚点了瓶啤酒,就看见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小女孩在找座位,正是刘慧。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连衣裙,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眉眼清秀,尤其是手腕上那块精致的女表,让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他前妻李娟同款,当年他花了半个月工资才买下来的。

“大哥,这里有人吗?”刘慧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一点口音。陈默摇摇头,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刘慧道了谢,带着两个女儿坐下,点了几串最便宜的烤面筋和一碗馄饨。两个小女孩很安静,低头小口吃着,时不时偷偷看陈默一眼。

“看你面生,是刚来这边打工的?”陈默忍不住开口问道,也许是那只表让他觉得有些亲切,也许是夜市摊的烟火气让他卸下了防备。

刘慧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嗯,我叫刘慧,从老家过来的,想找个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不知道哪里招。”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是我两个女儿,婷婷和瑶瑶。”

“我叫陈默,包点塔吊的活。”陈默没说自己曾是老板,只简单介绍了一下现在的工作。“收银员的活不难找,我帮你留意着。”

“那太谢谢你了,陈大哥。”刘慧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那笑容让陈默心里一暖。

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陈默得知刘慧也是离婚带娃,父母在乡下种地,生活很不容易。而刘慧也知道陈默离婚后带着儿子,日子过得紧巴巴。两人都在异乡漂泊,带着孩子,有着相似的困境,渐渐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还是在那个夜市摊,刘慧突然放下筷子,看着陈默,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和期待:“陈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陈默喝了口啤酒,看着她。

“你看啊,”刘慧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有个儿子,我有两个女儿,我们……要不搭伙过吧?”

陈默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惊讶地看着刘慧,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慧脸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知道这有点突然,但是我想,我们在一起可以互相照应,孩子们也能有个完整的家。我不要你什么彩礼,你就负责房租和家里的生活费就行,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明明的。”

陈默盯着刘慧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那颜色让他想起破产前签的最后一份合同,充满了未知和风险。但他又想到明明渴望有个妈妈的眼神,想到自己每天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心里又动摇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刘慧都有些坐立不安,才缓缓点了点头:“好,那……就试试吧。”

搬家那天,刘慧显得很兴奋,她把陈默的旧茶杯、旧毛巾全都扔了,换上了印着卡通图案的新东西:“男人家就是不爱干净,这些旧东西留着干嘛。”陈明躲在门后,有些害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在他们家里走来走去,把他妈妈的照片收进了抽屉最底层。陈默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安慰自己:“没事,明明,以后刘阿姨就是我们的家人了,她会对你好的。”

刚开始的日子,确实有过一段短暂的温馨。刘慧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变着花样做饭,婷婷和瑶瑶也渐渐和明明熟悉起来,三个孩子一起玩耍,让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充满了生气。陈默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一个能让明明感受到母爱的家。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矛盾就像生锈的螺丝,开始一点点显露出来。

首先是经济上的问题。陈默包塔吊的活并不稳定,工程款经常被甲方拖欠,而刘慧虽然找到了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但工资不高,还要给两个女儿买文具、报兴趣班。家里的开销渐渐变得紧张起来。陈默发现,冰箱里开始出现他舍不得买的进口水果,刘慧的衣服也越来越多,而明明的校服破了洞,刘慧却只是简单缝了缝,说:“男孩子 rough 点好,破了没关系。”

有一次,学校开家长会,老师指着明明作业本上的油渍,和蔼地问刘慧:“明明妈妈,你平时不检查孩子的作业吗?他最近作业有点粗心啊。”刘慧尴尬地笑了笑,说:“哎呀,我最近忙着照顾两个小的,有点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可陈默知道,刘慧晚上经常躲在房间里玩手机,根本没心思管明明的作业。

真正的导火索,是刘慧的父母来了之后。

那天,刘慧的父母从乡下过来,一进门,老太太就开始嫌弃:“哎呀,这房子也太小了吧,跟我们乡下的猪圈差不多,怎么住人啊?”老爷子则上下打量着陈默,看着他身上的工装,皱着眉头问:“听说你以前挺能赚的?怎么现在穿成这样?是不是没本事了,让我女儿跟着你受苦?”

陈默心里憋着一股火,但看在刘慧的面子上,还是强忍着没发作,客气地说:“叔叔阿姨,现在行情不好,先将就着干吧。”

吃饭的时候,矛盾彻底爆发了。老太太把盘子里仅有的两个鸡腿全夹给了外孙女婷婷和瑶瑶,给明明碗里只盛了点青菜,还一边说:“男孩子少吃点肉,免得以后跟他爸一样没出息,赚不到钱。”

明明听到这话,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放下筷子不吃了。陈默再也忍不住,“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啤酒瓶都被震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什么意思?”陈默盯着老太太,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明明是我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刘慧见状,赶紧站起来护着她妈,对陈默喊道:“你吼什么吼?我妈说两句怎么了?她也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好?”陈默冷笑一声,“有这么为孩子好的吗?嫌弃我没钱就算了,还这么说我儿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两个女儿被吓得哇哇大哭,明明躲在陈默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那力道让陈默想起第一次带儿子坐塔吊时,孩子也是这样害怕却又信任地抓着他。他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和绝望——他以为逃离了前妻的算计,却掉进了另一个更现实、更冰冷的陷阱。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计算的交易,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争吵过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刘慧和陈默开始分房睡,两人几乎不说话,只是为了孩子维持着表面的和平。陈默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每天早出晚归,尽量避免在家待着。

就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平静——刘慧的母亲在乡下放牛时,不小心被牛顶了,当场死亡。

陈默接到刘慧电话时,正在几十米高的塔吊上做安检。电话那头,刘慧哭得撕心裂肺,语无伦次:“陈默……我妈……我妈被牛顶了……你快来……”

陈默握着对讲机,站在吊臂上,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荒诞的闹剧。他和老太太的矛盾还没解决,这个他并不喜欢的老太太,就这样以一种离奇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葬礼在乡下举行,场面简陋而混乱。刘慧穿着孝衣,哭得几乎晕厥过去,两个女儿也吓得不敢出声。刘慧的父亲蹲在墙角,默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盯着陈默,充满了怨恨:“要不是你没钱,我老伴也不会去放牛!她要是在城里享福,怎么会出这种事!”

陈默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是个“外人”,一个让老太太不满意的“女婿”,现在老太太死了,他成了理所当然的“罪人”。

陈明躲在灵棚外面,看着穿着孝衣的婷婷和瑶瑶,小声问陈默:“爸爸,那个奶奶是不是以前总骂我?”

陈默摸了摸儿子的头,没有说话,只是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纸钱的灰烬在空气中飘着,呛得他直咳嗽。他想起老太太生前每次见到他,都会嫌弃地说他“没本事”、“赚不到钱”,如今,他却要以“女婿”的身份,为她摔盆打幡,送她最后一程。命运的讽刺,让他哭笑不得。

葬礼过后,刘慧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那个会和陈默争吵的女人,而是变得异常冷漠和现实。她开口闭口就是钱:“我爸一个人在乡下怎么生活?你每个月必须给两千块赡养费!”

陈默看着她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只觉得无比陌生。当刘慧把一个记账本摔在他面前,一笔一笔地算着“给你儿子买鞋花了多少钱,给我女儿买裙子花了多少钱”时,陈默终于彻底心死了。他知道,这段基于“搭伙”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如今老太太的去世,只是加速了它的灭亡。

“我们离婚吧。”陈默平静地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波澜。

刘慧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离就离,不过房子得归我,你净身出户。”

陈默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又是净身出户,又是只带走孩子,命运仿佛跟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让他又回到了原点。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没有了第一次离婚时的痛苦和不甘,只剩下一种麻木的平静。

第三次离婚,陈默几乎是“裸奔”出了那个曾经被他称为“家”的出租屋。他只带走了自己的几件换洗衣物,还有陈明的书包和奖状。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他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他遇到了以前建材公司的一个老客户,现在在开出租车公司。老客户看他可怜,劝他:“陈默啊,你也别想太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要不跟我干出租车吧,虽然辛苦点,但至少自由,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陈默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握着方向盘的那一刻,他觉得比当年握着塔吊操纵杆还要踏实——至少这条路在自己脚下,目的地由自己决定。

开出租车的日子单调而辛苦。他每天早出晚归,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见过凌晨三点还在摆摊的小贩,送过赶飞机的白领,也搭载过提着菜篮去买菜的老人。有人抱怨他绕路,有人喝醉了在他车上吐得一塌糊涂,也有人偷偷在他后座留下感谢的字条和小费。

生活虽然辛苦,但陈默却觉得很充实。他把陈明送到了寄宿学校,周末的时候会去学校接他,父子俩一起吃顿饭,或者去公园走走。明明很懂事,知道爸爸辛苦,从不乱花钱,学习也很努力。有一次,明明拿着一张满分的数学试卷给陈默看,陈默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在开出租车期间,陈默认识了一个叫林婉柔的女人。林婉柔是他的乘客,那天她喝醉了,陈默把她安全送回了家。后来,林婉柔主动联系他,对他表示感谢。一来二去,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林婉柔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温柔,和刘慧完全是两种类型。她会在陈默下班回家时,给他准备好热水和饭菜,会温柔地帮他按摩疲惫的肩膀,会崇拜地听他讲“以前当老板”的风光往事。陈默沉浸在这种久违的温柔乡里,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适合自己的女人。

然而,好景不长。陈默渐渐发现,林婉柔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她花钱大手大脚,衣柜里挂满了名牌衣服和包包,每个月的消费都高得惊人。陈默劝她找份工作,分担一下家里的开销,林婉柔却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脱:“我以前也是开服装店的老板,现在让我去给别人打工,我丢不起那个人。”

更让陈默无法接受的是,林婉柔对明明的态度。她从不关心明明的学习和生活,甚至在明明生病的时候,都不愿意陪他去医院。有一次,明明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一,陈默想带着林婉柔和明明一起去吃顿饭庆祝一下,林婉柔却不耐烦地说:“小孩子考个试而已,有什么好庆祝的,我约了朋友逛街呢。”

陈默终于意识到,林婉柔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并不是真的爱他,而是迷恋他“前老板”的身份,渴望通过他来维持自己奢华的生活。当她发现陈默只是一个开出租车的司机,无法满足她的物质需求时,她的温柔和崇拜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抱怨和嫌弃。

“陈默,你看看你现在,开个破出租车,能赚多少钱?你看看我以前的那些朋友,哪个不是开豪车、住豪宅?我跟着你,简直是丢人!”林婉柔不止一次地这样对他说。

陈默的心彻底冷了。他想起了刘慧,虽然她强势、功利,但至少她会照顾家里,会给孩子们做饭;而林婉柔除了挥霍和抱怨,什么都不会。一天晚上,陈默跑车时不小心撞了人,需要垫付一大笔医药费。他求林婉柔拿出点积蓄应急,林婉柔却翻出他当年当老板时的旧照片,尖声叫道:“你以前随随便便签个单就是几十万,现在让我拿几千块都舍不得?我看你就是装穷!”

那一刻,陈默终于看清了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她爱的从来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个活在过去幻影里的“陈老板”。他没有再和她争吵,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带着明明离开了那个充满虚荣和谎言的家。

离开林婉柔后,陈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感情失去了信心。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开出租车上,和儿子相依为命。明明很懂事,从不问关于林婉柔的事,只是在陈默疲惫的时候,会默默地给他倒一杯水,或者说:“爸爸,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看着儿子越来越懂事的样子,陈默既欣慰又心疼。他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填补空虚而随便开始一段感情,他要给明明一个真正温暖、稳定的家。

命运的转折发生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陈默刚送完一个乘客,正准备收车回家,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抱着绘本的女人在淋雨。他赶紧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问:“需要帮忙吗?”

女人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却冲不淡她脸上的温柔。她抱着一摞绘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伞坏了,正想打车呢。”

“上车吧,我送你一程。”陈默打开车门。

女人道了谢,抱着绘本上了车。“师傅,去阳光花园。”她报了个地址,然后从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对陈默笑了笑,“谢谢你啊,师傅。”

“不客气。”陈默看着后视镜里的女人,她穿着简单的白色 T 恤和牛仔裤,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却显得格外干净清爽。她怀里的绘本上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引起了陈默的注意。

“你是幼儿园老师?”陈默忍不住问道。

女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笑了:“是啊,我叫李芳,在阳光幼儿园上班。你怎么知道?”

“看你抱着这么多绘本,猜的。”陈默也笑了笑,“我儿子也上幼儿园,不过是寄宿的。”

“是吗?”李芳来了兴趣,“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六岁了,叫陈明。”提到儿子,陈默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陈明?”李芳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说不定我认识呢。”

两人一路聊着,从孩子的教育到各自的生活,竟然发现有很多共同话题。李芳听说陈默离婚后独自带儿子,还开出租车这么辛苦,眼里流露出同情和理解:“你真不容易,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工作。”

陈默摇摇头:“还好,明明很懂事,不怎么让我操心。”

到了阳光花园,李芳下车前,特意记下了陈默的车牌号:“陈师傅,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下次如果我打车,还找你。”

“好啊。”陈默看着她抱着绘本跑进楼道的背影,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

从那以后,李芳真的经常坐陈默的车。有时是去书店买绘本,有时是去超市买东西,一来二去,两人就越来越熟悉了。陈默发现,李芳不仅温柔善良,而且非常有耐心和爱心。她会耐心地听明明讲幼儿园的趣事,会给明明推荐好看的绘本,甚至在明明生病的时候,主动提出帮他照顾。

有一次,明明得了重感冒,陈默要跑车,没法请假照顾他。他正着急的时候,李芳知道了,主动说:“陈默,你放心去工作吧,明明交给我照顾。”

那天,陈默跑车时心里一直暖暖的。晚上收车回到李芳家,看到明明依偎在李芳身边,听她讲故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陈默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李老师,真是太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李芳笑着给他倒了杯热水,“明明很乖,一点都不闹。”

明明看到陈默,立刻扑了过来:“爸爸,李老师给我煮了粥,还陪我玩游戏,她真好!”

看着儿子开心的样子,陈默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心过了。他看着李芳温柔的侧脸,心里渐渐生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开始主动约李芳吃饭,看电影,李芳也没有拒绝。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很轻松愉快。李芳知道陈默的过去,知道他经历过三次失败的婚姻,但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反而很理解他的不容易。

“陈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有一次,两人在公园散步时,李芳温柔地对他说,“我觉得你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对明明也很好,这就够了。”

陈默看着李芳真诚的眼睛,心里充满了感动。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女人,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他的过去,并且只看重他的现在。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遇到了那个对的人。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陈默带着明明和李芳一起去公园放风筝。明明拿着风筝在前面跑,李芳在后面笑着追,陈默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李芳,”陈默突然叫住她,鼓起勇气说,“我们……结婚吧。”

李芳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点点头:“好啊。”

明明听到了,也跑了过来,开心地问:“爸爸,李老师,你们要结婚了吗?那我以后就有妈妈了吗?”

陈默和李芳相视一笑,李芳蹲下身,温柔地对明明说:“是啊,明明,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我会好好爱你和爸爸的。”

明明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我有妈妈了!”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和同事。没有豪华的场地,没有昂贵的彩礼,只有彼此真诚的心意和对未来的美好期望。陈明给李芳敬茶时,小声地叫了一声“妈妈”,李芳感动得热泪盈眶,紧紧地抱住了他。

婚后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李芳继续在幼儿园当老师,陈默依旧开出租车,两人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李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明明视如己出,而明明也越来越开朗活泼,学习成绩也越来越好。

陈默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怀念过去当老板的风光日子。他觉得,现在握着方向盘,心里却无比踏实,因为他知道,无论多晚回家,家里都会有一盏灯为他亮着,有一个温暖的家在等他。

有一次,陈默路过以前的那个建筑工地,那里已经建起了一座高楼大厦。他抬头望去,仿佛还能看到当年自己在塔吊上工作的身影。那些辛苦、那些挫折、那些失败的婚姻,都像是过眼云烟,虽然留下了痕迹,却也让他更加懂得珍惜现在的幸福。

夕阳西下,陈默开着出租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明明喜欢听的儿歌,他的心里充满了平静和满足。他知道,自己终于摆脱了过去的阴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些在塔吊上摇晃的旧梦,那些在方向盘上流淌的汗水,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尘埃里最安稳的家。

多年以后,陈明长大了,考上了理想的大学。陈默和李芳依然过着平凡而幸福的生活。陈默不再开出租车了,而是在李芳的幼儿园附近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不算火爆,但足够一家人生活。

闲暇的时候,陈默喜欢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和路过的老邻居聊聊天。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舒适。他常常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梦想,想起那些起起落落的经历,然后微微一笑。

他想起第一次创业时的意气风发,想起破产时的绝望,想起第一次离婚时的痛苦,想起和刘慧搭伙过日子时的算计与争吵,想起和林婉柔在一起时的虚荣与迷失。这些经历像一条条深深的刻痕,留在他的生命里,让他尝尽了生活的酸甜苦辣。

但他也感激这些经历,因为它们让他成长,让他学会了珍惜。他学会了在顺境中保持谦逊,在逆境中保持坚韧;学会了分辨真心与假意,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

现在的他,不再追求轰轰烈烈的人生,只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过着平淡而真实的生活。看着李芳在幼儿园门口迎接孩子的笑容,看着明明放假回家时带来的好消息,看着超市里顾客满意的笑脸,他就觉得无比满足。

他知道,人生从来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有起起落落,有挫折,有失败。但只要心中有信念,有对家人的爱和责任,就一定能挺过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晴空。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说,他找到了。那个曾经在塔吊上迷茫的年轻人,终于在岁月的沉淀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安宁。阳光穿过超市的玻璃窗,照在陈默的脸上,映出他眼中的平静与释然。他知道,这就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也是他奋斗半生所追求的最终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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