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才会在末日的废墟底下开酒馆。
不巧，我就是那个傻子。
“老板，你家的啤酒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护卫地球联盟的黄毛敲着吧台问我，“地球老早长不出麦子和啤酒花了吧？”
“未成年禁止饮酒。”我停下手上擦杯子的动作看了一眼那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军队的年龄限额什么时候放低到这种程度了？
那孩子不甘心地又敲了敲吧台，“能上战场就不是小孩子了！”
“他们让你上战场了？”
“嗯！”黄毛小子的脸上满满的自豪。
我灌满一杯酒，重重顿在孩子面前，附带一碟烤排骨。
那孩子眼睛都亮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还不忘含含糊糊地问一句:“老板……你家的肉……又是哪里来的？你偷偷……养什么吗？”
我背着他点了根烟。
“傻子。”
这是地球毁灭后的第六年，或者应该叫新纪元六年，世界上一切都很傻——地球最后一道防线的名字和成员也都傻得可以。
我的酒馆和最后的人类聚集区有一段距离，我喜欢安静的生活。
或者说，我喜欢离那些蠢货远点。
一般人用一些生活必需品就能在我这儿换酒喝，不过我不会给他们肉，肉只有护卫地球联盟里的小家伙们可以吃，相应的，他们得带些从外星人那儿弄来的东西换，破碎的战衣、武器，甚至是尸体也行。
“老板，你是有什么怪癖吗？还是传说中的疯狂科学家？”黄毛臭小子吃完了肉，满嘴油腻腻地问我。
“商业机密。”我随手扔给他一块破布让他擦嘴，那混小子没接。
这小子今天带来了外星人的肉块，联盟最近换了攻击武器，似乎是激光刀什么的吧，每次战斗都很华丽，肉块飞得到处都是，可就算这样，面对外星人还是输多赢少。
在枪炮、核武器都没有用的情况下，人类回归了最原始的利刃——比所谓的高科技好用这么一点点。这是那个叫卡巴拉的将军带着人们反抗时发现的。
“对了，黄毛，我的狗不见了。”我用破布堵住黄毛小子嚷嚷着“我不叫黄毛我有名字我叫……”的嘴，“一头金毛巡回犬，年纪大了毛色发白，你有见过它吗？”
小鬼头眨了眨眼睛，吐出嘴里的破布，“……昨天，我看见它被抓进外星人的主舰去了。”
混蛋。
“我要跟你们进主舰。”我抓着卡巴拉将军的领子对他说。
“哈哈哈老板你在开玩笑……”卡巴拉胡子拉碴的脸有些尴尬，他正在开作战会议呢，我就闯进来拉着他的领子吼。
可我不在开玩笑。
“我、的、狗、被、他、们、抓、进、主、舰、了！”我一字一顿地对着卡巴拉慢慢说。
“老板……你末日前玩过生化危机没有？外星人也喜欢做实验，你的狗肯定也已经……”卡巴拉赔笑，联盟战士资源匮乏时就去我那儿喝酒吃肉补充体力，卡巴拉赊了十八次账，对我很没底气，“老板你看我给你去黑市上看看，弄只新的怎么样……”
“好啊，”我笑起来，卡巴拉松了口气，“以后整个护卫地球联盟都别想吃肉！”
卡巴拉哭出来了。
我最终还是跟着他们进了外星人的主舰。
开始行动前我请他们所有人吃了肉喝了酒，管饱。
我还给他们撒了点号称“圣水”的玩意，他们吃饱喝足心情不错，也没去问是什么。
在主舰里五个战士围着我，怕我一不小心牺牲，他们以后可就亏大了。
我才不需要傻子们保护。
“奇怪，今天外星人为什么这么迟钝，到现在还没发现我们？”卡巴拉小声问。
“可能运气好吧。”我闷闷地说。
呵，傻子。
在我们将要拉开主舰指挥室的时候，它自己开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外星指挥官和我们面面相觑。
“开始战斗！”卡巴拉喊出来，随即身先士卒一刀砍了上去。
外星人的防护服和皮肤都异常结实，这是久攻不下的原因之一。
一刀下去外星指挥官皮破了点，它马上躲过第二刀，声音尖利地喊些什么，一时间警报声响起，我们被包围了。
说实话，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卡巴拉这个傻子是怎么带着一群孩子守护地球的。
该死，我只是想找到我的狗啊。
“保护老板！”
“是变异的动物！”
“见鬼！我们都自身难保了！”
我正出神思考事情，有东西冲过来了，周围吵吵闹闹的。
我抬头，一头类似末日前传说中狼人的白色动物奔了过来，它似乎不分敌我，什么挡在它面前都一股脑撞开。
直直冲我这儿来。
“老板！快躲开！”
“该死！快开枪开枪！”
……
“小白，坐下。”
我的直觉没错，狼人一个刹车吐着舌头蹲坐在我面前，它比我高出三个头。
我抬手伸进它厚实的皮毛，摸到了熟悉的金属牌，这些年我把自己的“狗牌”都挂小白身上了。
我松了口气。
看来要搭一个大点的狗屋了。
“以后不许跑这么远玩了，跟我回家。”
小白委屈地呜了一声，乖乖跟着我。
我看看突然之间寂静无声的外星人和护卫地球联盟。
“我要走了，你们玩。”
“等等老板，你真的只是来找狗的啊……”沉默了半响的卡巴拉一脸不可置信，“它已经不是你的小白了，老板你醒醒！”
外星指挥官也跑到我面前冲我叽里呱啦地嚷嚷。
吵死了，四周闹哄哄的，不要两个人同时对我说话。
我不耐烦地旋开随身带着的保温瓶，用平时煮饭的热油泼了外星指挥官一身。
高频的尖叫声更刺耳了，外星指挥官开始融化，我皱着眉堵住一边耳朵，另一只手夺过卡巴拉的激光刀沿着油泼的痕迹砍下去，一分为二。
像砍瓜切菜。
外星人那边又寂静了，联盟吵起来了。
“天啊老板你怎么做到的……”
“我们杀它可费劲了……”
“外星人可是会再生的，老板你这么容易杀掉高级指挥官……”
哎哟我这暴脾气，这些傻子怎么吵吵个没完。
“我当然知道它会再生！要不然你们以为自己吃的肉是哪里来的？”
这下联盟也安静了，过了两秒，我听到排在队伍最后那个经常来我店里吃肉的黄毛小子吐了。
“那……啤酒呢？”卡巴拉捂着嘴小心翼翼地问。
“外星人的肉被热油融化后有啤酒的味道，我就往里边加了点小苏打。”
这下连卡巴拉也吐了，每次来我店里就他喝的最多。
“还有刚刚泼你们衣服上的，也是外星人制品，你们真以为运气好没被发现？”
队员们看我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惊讶变成恐惧，还带着强忍着的恶心。
“我走了，你们好好玩。”
我懒得理他们，一群傻子。
那天我带着小白走出外星主舰时没人拦我，人类也好，外星人也好。
“这个月我们几次攻打外星人都胜利了，我们的科学家按老板你的方法弄出了新武器，老板你不知道，外星人融于热有机物还没办法再生，而且你家的油是西边非法在废土地上种油菜的人家那边来的吧，他们家的油里含有……”卡巴拉心情非常好地坐在吧台前啰里啰嗦。
我叼着烟给他端上烤鱼和啤酒。
卡巴拉的心态很好，觉得有酒喝总比没有好，就算是外星人体液也算是种资源，于是很快又来我这儿赊账了。
“……老板，”卡巴拉停下滔滔不绝，皱着眉用叉子拨弄了一下鱼肉，“地球上还有鱼……吗？”
我重重吸了口烟，“要去我的地下室看看吗？”
“不不不，有些事情还是保持点神秘感比较好……”卡巴拉连连摆手，苦笑着吃了口鱼肉，“况且还挺好吃的。”
啪塔。
小白的大爪子抱着个木桶走进来，它在帮我卸货。
卡巴拉嚼着鱼肉，看着小白笑，“小白这个样子看久了也挺可爱的。”
“还能给店里帮忙，挺好。”我按灭烟头开始擦桌子，“一会帮我搭个大点的狗屋。”
“好！”卡巴拉应得爽快。
“对了，老板，如果小白没被抓……你是不是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我们对付外星人的方法了？”
“这是商业机密。”
卡巴拉无奈地笑着，冲我举起酒杯。
“为了狗！敬小白！”
我看了他一眼，也笑起来。
“为了狗。”
世界得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