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不跟我一起睡？

滴露跟黄油分手4年了。只是到今天，她才想明白为什么会分手，明白黄油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把鞋里的沙石全都窸窸窣窣抖落了出来，滚到地上隐身于土地。

4年前，两个人在微信上说了分手，互相都铁了心没有联系，滴露迅速删光了他们之间任何记录，抹去她生命中的一切痕迹，就这样分了手。快刀乱麻，干净利落，迅速翻篇。

滴露不爱黄油，她自己心里一直都清楚，要不是黄油追了她2年，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

“就是出于愧疚吧”滴露这么解释开始的理由。

这句话让人操蛋又心疼。

操蛋的是，她不爱但是又委身于一段感情中，浪费了男孩的时间与感情；心疼是因为，“追”是男孩的自主选择，女孩却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

但正因为这个“不爱”，滴露在这段感情中一直充满了自责与懊悔，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反而做出了很多非自己本意的补偿性行为。

遵循着那些老生常谈：“日久生情”“要找个对你好的”“长相背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爱你，能包容你”，滴露一开始对这段感情还挺乐观的。

滴露想着：说不定处着处着就好了。而且他能追我这么久，真的是很喜欢我了吧？他应该会对我很好吧？

可第一次约会就不愉快。

说来也不是什么抑扬顿挫、波澜壮阔的情节，但每个环节都像错了位，让滴露感到膈应。

两人当时在不同城市上大学，黄油周末坐了2小时的高铁赶到滴露的城市。一大早，滴露特意穿上新买的明黄色工装外套和马丁靴出了门，头发上特意夹了个草莓的小夹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穿的什么呀？像个环卫工似的”

没想到，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迎接她的是这么一句话。

“你懂什么呀！这叫工装风！”

滴露回呛着，自信心却缩了起来。

滴露一直是个自卑懦弱的女孩，虽然长相清丽可爱，但性子怯怯的，说话温温吞吞，无力反抗，却把别人的言语悉数装进了心里。

滴露带黄油到学校旁的酒店安顿下来，

“你难道不跟我一起睡？”黄油问。

滴露大惊，虽说在一起了，但刚开始也要先了解一下吧？

“怎么可能，我住宿舍”斜眼看了黄油一眼。

也许错就错在了，滴露认为的开始是盛大舞会的专属邀请函，是华尔兹舞曲的前奏；但黄油认为的开始，是吹响了战胜的号角，是蚕食战利品的时刻。

没有一点爱情的羞涩、暧昧与来回试探，男生上来就打开了知根知底的自来熟模式。这跟滴露想象中的谈恋爱很不同。

滴露作为东道主，带着黄油来了一家口碑不错的火锅店，噼里啪啦点了好些东西，客人要好好招待，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小气。

一碟一碟精致的菜品陆续摆上，滴露用公筷一点一点下着肥羊，黄油端起一盘牛肉丸就咕咚全倒在了锅里，滴露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被热油溅了一手。

滴露左眼皮跳动了一下——这餐饭，注定不平凡。

黄油从咕噜咕噜冒泡的火锅里夹起一颗牛丸，咬了一口：“妈德没熟！” 抖了抖筷子将那半颗牛肉丸又放回火锅里。

滴露皱起了眉，胃口没了大半。

滴露点了个油条，炸过的油条浸满火辣辣的汤汁，面皮含在嘴里入口即化，滴露最喜欢了。

“你这个胖子吃这么多，你别吃了！”黄油牵起右侧嘴角，讥笑道。顺便自己夹了块油条，脸带疑问地咬了几口。

“不好吃。”油条被丢进了滴露碗里。

被咬得稀碎的油条又皱又烂，像块抽丝了的脏抹布躺在滴露的碗里。滴露瞪眼看着热热闹闹的这一锅，忍住自己跑去厕所吐的冲动。

心里有些话就像蒸腾出的雾气，一直在锅上盘旋。

也说不清眼前这个人是童言无忌？不畏流言不受约束管教？是因为性格使然？还是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有恃无恐吗？这理直气壮，毫不怀疑的行事方式，让滴露怀疑自己之前活在一个平行世界。

但第一次约会，滴露不想闹得不愉快。

吃过饭，滴露带黄油去市里的南湖走走，幻想中雾漫湖畔，两人执手漫步，说笑谈天的场景，到他们这变了味。

这座小城虽不大，但旅游资源丰富，有不少5A景点，一到休息日不少省城的人来旅游。

正是南方初冬，空气中的水汽像是看不见的小冰粒，湿湿冷冷地钻进毛孔。湖面开阔，北风没了阻碍，跑起来没轻没重，远远地冲来又迅速跳开，带走头发的形状与身体的温度。

滴露被清冷的水雾扑了满怀，把怨懑吹散脑后，神清气爽起来，拢紧了外套主动打破了沉默：“好冷呀。”

白烟顺着话从她口中蒸腾出来，像是烟花熄灭的踪迹。

“你还冷啊？你穿这么多，我都没说冷呢”

滴露心里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巴。

他是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吗？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不然怎么会第一次约会就如此的霸道无礼，极尽嘲讽呢？

滴露也明白，期许他人的赞美与宠爱是无用的，可谁对心仪的人不是护着宠着，盼着他好呢？

小时候，妈妈很严格，滴露在责骂数落中长大，收到夸奖的次数屈指可数，仿佛夸奖是通往地狱的密码，不能轻易说出口。大人都说这就是爱，是为我们好。

那现在，黄油也是爱自己的吧，一定是自己太过矫情。但同时她感觉有点膈应，像两个错位的齿轮，一转动就磨损。

这段尴尬了一天的恋爱，要不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