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在人境》

       清晨推开竹窗,檐角的铜铃在风中低语,像一千年前陶渊明南山的晨雾。草庐前的野菊开得正好,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里映着整个东晋的天空。那时五柳先生从官场抽身,卸下的不仅是乌纱帽,更是世人眼中的功名枷锁。他选择用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浮华与喧嚣隔绝在柴扉之外。

       长安城外的终南山麓,王维在辋川别业种下二十里竹林。世人只见他朝堂上朱紫加身的显赫,却不知摩诘居士在松风明月里构筑的琉璃世界。当安史之乱的烽火灼烧中原时,唯有他的诗笺仍飘着新雪的清冽。这般屏蔽力不是逃避,恰似春蚕吐丝,将尘世纷扰织成茧房,护住灵魂的蝶翼。

       汴京相国寺的银杏黄了又青,苏轼在贬谪路上悟出"庐山烟雨浙江潮"的真谛。岭南瘴疠之地,他舀珠江春水煮茶,听潮州韩祠的夜雨打芭蕉。那些奏折里的攻讦、流言中的中伤,都在"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吟哦里化作云烟。文人最深的智慧,往往在主动屏蔽俗世声浪时显现。

       在这个信息如潮的时代,人们平均每六分钟就要查看一次手机。科技织就的蛛网里,多少清醒的灵魂正在被碎片化的光点蚕食?当庄子说"至人用心若镜",或许早已预见我们需要在数字洪流中修筑精神堤坝。真正的屏蔽力不是与世隔绝,而是像敦煌壁画历经千年风沙依旧明艳——懂得在心灵深处留白,方能让智慧的金粉永远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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