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盲生
那年，小星星7岁，属于适龄儿童，正好上小学。那时候，她刚赶上农村扫盲运动。那是前些年因为家庭原因或时代原因，没读书识字，年满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必须进学校上课扫盲。至少要让他们能数数，认识自己的名字，会写自己的名字。
那时候，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就跟着小星星这些小屁孩一起上课，一起读书识字。他们大多都成人了，身强体壮，有些甚至比老师还高。
他们总是坐在教室的后面，黑压压的如同门神一样守护着小星星们上课。上课时，他们大都装着不去听课，爬在小小的课桌上睡大觉。因为他们即使非常认真地听课，也不好意思跟小星星们一般见识。
扫盲生中李大牛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代表，他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两个小星星凑在一起都没有他高，也没他壮。
“李大牛，起来读一下课文。”
老师抽答问题时，他高高的身体小心地移开那凳子，那桌子，折腾半天才站起来。
“老师，您说啥？”他揉揉眼睛，装着没听懂。
“请翻到书26页，读一下第三段。”老师耐着性子提醒着。
“语文还是数学？”他从书包里掏出那皱皱的书，困惑地问着老师。
“大牛，当然是语文呢。”旁边的同学代帮他把书翻到26页。
“老师，每个字都一样，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大牛一本正经地说。
“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们来认字，数数，上课不好好听讲，你们难道要当一辈子文盲吗？”老师有些严肃地说。
“哎，我也想好好学习，上课一坐在这儿，直打瞌睡，只好去找周公玩。”
“小星星，起来读一下。李大牛，站在后面去听。”
就这样，每当上课时，那些扫盲生因为上课老打瞌睡，梦见周公。他们就黑压压地站在教室后面，像一堵墙。
他们中也有那么几个聪明而又认真的，王勇就算一个。上课时，他总会不时打断老师的思路。
“老师，您讲慢点，我跟不上。”
“老师，您再讲一遍，我没听懂。”
“好，好！你看，你们都要像王勇学习，这才是有文化的样子。”
“别学我，别学我，这么大了还在教室里来读书。”王勇总是埋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时候，小星星他们班是学校的奇葩，身高参差不齐，年龄当然也参差不齐。每次学校举行什么比赛时，小星星他们班那是人才辈出。尤其是拔河比赛，接力赛，掰手腕等体育项目，他们班总是力压群雄，稳坐第一名。
还有最好玩的就是，学校里的高年级绝不敢欺负小星星他们。只要一听到有人欺负他们班的同学，那些扫盲生一定会帮他们出头。小星星们会非常得意地领着几个比他们高出几个头的打盲生，志高气昂，耀武得威地走进对方教室，他们只需三五个，站在门口。
她把小手一指。“就是他，他刚才抢了我们的跳绳。”
“你，站出来。”
那个刚才抢了小星星跳绳的小男生，这时早已吓破了胆，心里打着颤，战战兢兢地走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还给你。”
他们也不需出手打架，就站在哪儿，轻轻说声“下不为例。”那以后，其它班的男生们再也不敢欺负小星星们，他们总会非常恐惧地绕过她们走。那一刻，小星星们得意极了，狐假虎威也不错啊。
还有非常有趣的是，那时候，中午都需爬在桌子上午休。平时上课老睡觉的打盲生，真到睡觉时，他们反而周身皮痒，老是睡不着。
那时候，老师当然不睡觉，他会拿着戒尺在教室里走来走去。若有人睡觉时抬起头或是说话，他会拿着那戒尺毫不客气地挥舞下去，倒也不会重打，只是轻轻放在身上。
小星星中午总是不睡觉，她会埋着头，悄悄地在桌下看课外书。
有一天，老师有事出去，临走前他把戒尺交给小星星，也把守护同学们午休的重责交给她。
“你一定管严点，同学们只有休息好，下午才有精神好好上课。”老师交待着。
那天，小星星别提有多兴奋。
“睡觉，睡觉了。”
“不睡，不睡，老师都没在，正好可以好好玩。”那时候，李大牛带头起哄着。
“不行，老师说了，只有睡好了下午才能好好学习。”小星星可坚持原则。
“哈哈，我就是不睡，你拿我怎么办。”大牛挑衅着。
“啪。”小星星的戒尺打在大牛的身上。
“老师说了，谁不好好睡觉，戒尺伺候。”小星星轻轻地警戒了大牛，板着小脸儿严肃地说。
“你个小不点儿还真敢打爷儿我，只是太轻了，挠痒儿似的。”
“啪，啪。”小星星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气，狠狠地用戒尺打向大牛。
那一瞬间，同学们吃惊了，大牛吃惊了，小星星自己都有些吃惊了。小星星居然用戒尺打了，那个坐起都比小星星还高的大个子。
“安静，安静！都睡觉了。”小星星故着镇静地说。
大牛狠狠地看了看小星星，自觉地爬在桌子上睡觉，其它同学都安静下来。小星星每次走在大牛身边，都有些心虚，生怕他突然站起来，把她举起来扔在教室一角。
那以后，每当午休时，教室里格外安静，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当然教室外的落叶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星星始终陪着小心，害怕大牛报复她，揍她一顿。但是大牛直到没再读书，始终对小星星客客气气。
直到多年以后，小星星在镇上读初中，有一次碰到大牛，他的女儿都跟当年小星星一样大。大牛笑着对她的女儿说：“你要像这个阿姨学习，她当年可厉害了，连老子都被他揍了一顿。”
后记：这是一部70年代，80年代初期出生的人们的共同记忆，农村的记忆。这也是农村正在消失的记忆。国庆节回老家，感悟很深，路修好了，房子修漂亮了，可是地荒了，人逃离了，甚至出现了无人村。
这是一部10万字左右的散文小说，书名暂定为《乡间的小星星》，已全部完稿，从今天开始连载，希望有人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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