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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连成水幕，让我有幸在这座小城里见识到了瀑布。
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下了公交车后，赶忙跑进路边那家经常被我光顾的面馆。
他家的面很香，就是老板脾气有些不好，丝毫没有顾客就是上帝的觉悟。
倒也无所谓了，谁让他家的面香呢？
踏进店门的前一秒，我的目光被一个男人吸引住了。
灰蓝色的布衫，黑蓝色的灯绒裤，背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双肩包，大抵是因为那檐棚太窄，导致他半张身子都淋在雨中。
脚上的一双布鞋浸在积水里，怕是早已湿透。
这一刻，我脑子里闪过千百种想法，最后纠结了起来，这看着像是一个可怜人，我要不要帮忙呢？
也许是他注意到我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向了我。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即便过去了数个日夜，每每回想起来心里总会有些难受。
局促，不安，紧张，以及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那张脸饱经风霜让人难以猜透他的真实年龄。
这让我回忆起当初第一次带父亲到城里来，父亲的眼神与他相比，唯独少了不安。
“可以给俺买一块钱的馍吗？”
大概是看我面善，像个好人，也许是这段时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口音很重，但仔细听还是能分辨出来想要表达的意思。
“大叔进来吧。”我伸手掀起厚厚的门帘，邀请他一起进去。
“俺，俺没钱。”
“没事儿，相遇都是缘，您跟我爸爸长得真是太像了，唉，我都两年没回去了。”当然，这句话是我当场编的。
“我请您吃碗面，不过分吧？”
大叔有些意动，挪了一下脚步，又赶忙缩了回去，我没再说话，一把将其拉到了面馆内。
“老板，两碗牛肉面，大份。”
“好勒。”厨房氤氲的雾气也难抵挡老板那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声音。
“小哥，我要一碗素面就行。”
“没事儿，他家面便宜又实惠。”
空气沉默了下来，厚重的门帘依旧挡不住雨滴砸落地面的喧嚣。
“大叔，你老家哪里的啊？”
大叔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面碗，眼中泛起了雾气，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儿子32岁，博士毕业还没开始报效国家，过年回家爬梯子取东西时，不小心摔了下来，后半生只能坐在轮椅上。
刚谈的女朋友匆匆来看望一眼便再也没了消息。
说到这里，大叔估计是怕我误会，赶忙解释道：“俺不是怪她不讲情意，而是觉得儿子耽误了她几年青春。”
倒是大叔很明白其中的道理，没有道德绑架他人。
吃着面，大叔继续说着话：
老伴患有风湿，还有一直都未治好的胃病，儿子出事那段时间，她在别人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掉。
村里人都说她心肠狠，但是又有谁知道她每到深夜便会啜泣呢？她只是表面坚强罢了。
哪有为人父母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好在儿子也比较乐观，出院时，他坐在轮椅上，笑着对俺俩说：“爸妈，前面三十二年没有好好陪你们，往后就能有大把时间和你们在一起了。”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这老板记性真不好，都说了我不要辣椒，还是给我放了。
大叔喝了一口汤，接着说：
儿子也许是看出了俺俩的窘迫，于是安慰俺俩说：“钱花完了再赚，您儿子上到博士，写点文章，拍拍视频就能赚到钱。”
俺也不太懂这些东西，就想着老伴在家照顾他，俺出来看看能不能找个工地干点活。
大叔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面吃完了，但屋外的雨还没有停。
“大叔，您坐在这等我一会儿。”没等他应答，我便急匆匆地跑到了隔壁便利店。
买了一把雨伞，换了三百现金，顺带着拿了一些吃食。
回到面馆，然后跟大叔说：“走吧，我送您去车站。”
大叔踌躇了一下，明白了我的意图，小声地说道：“俺到家了让儿子还你，你把手机号写给俺。”
本想着做好事不留名，但考虑到大叔的性格，我从面馆柜台上拿了笔和纸，写好后递了过去。
大叔郑重地将纸条塞进上衣内衬的口袋里，这一刻，我觉得我做的事儿好像已经值了。
在车站，买好了票后，我把三百现金和车票身份证一同塞到了大叔手里。
大叔想要拒绝，我摆了摆手：“到家了还我就行。”
目送着大叔进站，我便转身走了。
阳光穿过云层，丝丝光线照亮了天空，驱散了乌云。
当天晚上，大叔儿子的电话便打来了，聊了几句，他问了我居住地址，然后便挂断了。
隔两天，我收到了快递，盒子里放着五百现金和一封感谢信，信封下面放了一本朱自清先生的散文集，书中夹着一张用车票制作的精美书签。
这一刻，对车票有了新的认识，也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朋友产生了一丝敬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