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志记
华历己亥年五月十七日夜,漫步而与索君饮。偶得佳句,无纸笔以志之,竟恍惚一瞬而逝。至家中,犹知有句,然不知何是,提笔开卷欲复知而作,终不可得。叹息及感,略思而恐。所以仿苏子之作星河图志。
星河图志
己亥年中,五月既望,风寂不发,暑滞不消,焦躁难眠,辗转反侧。衾汗透而思绪乱,于是更衣整带,携芦瓶清冽,出深巷之寂寞,访凡尘之无序。又携刺墨之图志,寻漫野之群星。即出坊入陌,便临风,抚青裙而牵长袂,却焦暑而冽薄衫。衣随云动,飘飘忽不知倦困,步随风影,绵绵乎懈愤起兴。
开芦瓶,饮清烈,心神宁,于是欲仰天而舒浩气,伏地而卧长坤。遂见盈月披纱雾,中星衣浮云,其耀是隐乎,其是现乎?目之不明其耀思也不顺其引,于是意也失矣。
见气象而忆故人索沃,必望天兴叹,惜惺遗憾,前长镜而踌躇,坐象现演浑天。遂讯索君,固未眠,相与步于川畔蜿蜒。相叙并诗,一尊共饮,吟古人句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却哀甚。于是寻肆而购浆液,出坊继歌解怀,引高吭而踏野调,振长袖而号无腔。旷夜回音,若鬼哭,相视而苦笑,歌曰:“昏晓今参半,西风儿啸燕山。稚子不识雨,却道木鱼儿声寒,淅沥沥乱了霜天。秋江宁澜罢,羁旅人儿还,还乡时候又在何年?淅沥沥哽啱啱,无忧云儿一山又一山,留下个雨珠儿哟——有情人奈何无晴天……”歌毕即兴叹,呜呼连矣。
既惰兴失意,遂寻坦岸芦汀而仰卧。望浓云,感萧清,于是会天地灵魂而嘉句闪,增删补改为诗,才欲与论索君,恍惚间遗,是故无言,是时无笔,由是遗恨。
及至家,乃尤记有此句。然为之是何却尽遗。提笔开卷,回想此夜二三,终不复得,于是困于不发,昏沉眠矣。
二夜中,又与索沃共栖芷岸而观星,星亦不发。闲时遂语索君昨夜忘句之事。又叹曰:“佳句之忘尚如此,况我满纸荒唐乎?虽欲著书立说,然终不能。人虽寿有四廿三卅,终于不过百年,若此时无论可以千万人之共适,则身死神灭。世人之忘我,曾几慢于我忘句?若以笛翁之语:‘我思故我在’,身死则无思,若无说,何可知我之来哉?四廿三卅而不若雨打灰沙矣。”
是时,索君横箫管,惊眠鸟,动昏耀。音旋随风卷柳,律调冲云抚星。于是复问曰“何事为此吁?”。
曲必,索君点手于天曰:“君见此中群星乎?”曰:“曾见,否今。”又问:“君之不见则群星之灭乎?”曰不然:“浩瀚依旧,亘古不变。虽有位移,终悬于天。终有湮灭,然死于新生换之焉,亦亘古不变。”于是曰:“君既知如此,则不必以著书立说为任。星恒于世,无吾见不。纵你我不见,夫宇宙之大,岂无见者哉?必有迷航之徒,从星所引而归乡,亦必有闺怨思侣,寄愁心于明月,属情义于天银,由此会意。夫星之所亡,轰轰烈烈,外辐光热,内聚丹核,至余所视,隐于繁荣。轰动之亡,非比邻而居,其谁知乎,其谁器乎?”
索君默口,垂手而面视余,神深邃,语曰:“尔余芸芸众生,血脉于星屑。既为星之子,其运也如星——自焚而引众生,轰死而寞无闻。其为屑灰,入新生,尔之言行,必动周遭,而间动其周与后。所以万世有君之痕迹,焉用书文志己之一来去兮?”
于是问曰:“何我之为乎?非著书哉,何为我可?”
对曰:“丰己心绪,从心而动,行端正,顺势发,不因欲存世而特著。记彼时之所思,积久则成且独一。”
复问曰:“何为能丰心神?”
曰:“专当下一以贯之,享造物之所赠,临春之微风可晓生命,忍夏之酷暑可炼魂灵,沐秋之寒露以洗污秽,积冬之雪华方可藏凝。寻星不必以图,随知而任记,或感发,则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子当记哉——饮浊酿而歌野调,枕清地而梦天船,捻针石并执笔戈,欲波江则引天火。然后可以思,不通则学,有所得,则从心而记,行子之仰。此星河图志意,愿与子之所共事共仰。”
于是和衣睡稳,及太白将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