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离乡起义已经有五年光景,刘秀再次踏足这片故土,满目的疮痍在提醒他革命尚未成功。
烈日残云下,叛将董訢率领数千精兵阻截汉军道路,而闻讯赶来的岑彭出其不意地绕到董訢后方,与汉军来了一个漂亮的包饺子。
随着董訢的败退,刘秀趁势挥师抵达堵阳,那座连攻数月都没能被拿下的城池,随着刘秀的抵达不攻自溃,董訢投降,而主帅邓奉则弃城逃走,赶往育阳。
封闭了数月的堵阳城终于缓缓打开大门,众将士簇拥着刘秀缓缓驶入城中,杀红了眼的南阳精兵在看到刘秀后终于反应过来,他们丢掉了手中所有的兵刃,跪伏在地。
这是一场亲痛仇快的厮杀。乱世中能与汉军战力相称的军队已经不多了,而征服邓奉说到底也只能算是汉军内部的自我消耗。
黎明已到,刘秀亲率大军冲破邓奉苦心经营半年的育阳城,漫山遍野的汉军一路横扫过去,将原本所向披靡的邓奉一连逼到了小长安聚。
迷蒙的大雾中,坐在车驾上的刘秀看着眼前的小长安聚久久都没有下令进攻。
这里是小长安聚,刘秀人生第一场大败的时候。
就是在这里,四十多位宗亲蒙难;就是在这里,刘秀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
为什么是在这里?
远处军帐中已经敲响了进攻的战鼓声,一遍一遍如同闷雷般在刘秀的耳畔鸣响。
而与此同时,深陷在大雾中的邓奉惊慌地看着密密麻麻的汉军迅速吞噬他的军阵,然后像是巨浪般瞬间吞没他所有的一切。
绝望之际,邓奉想到了一个人——朱祐。
这位被他生擒的云台名将虽然是阶下囚,但邓奉始终对他奉若上宾。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邓奉并不是要真心造反,愣头青的他只不过是想出口恶气罢了!
但一个错误的开始如果得不到扼制的话,就会朝着越来越不可收拾的深渊滑去。
从一开始的出口恶气,到后来的攻城略地,邓奉已经是骑虎难下。
一直闭目养神的刘秀突然听到军帐外传来嘈杂的喧闹声,邓奉自剪双手,赤裸上身,跪在军账外,一言不发。
眼前这位子侄,是二姐夫邓晨的侄子。刘秀当年孑然一身北渡冀州之地时,正是邓奉于后方保护阴丽华一家,让他无后顾之忧。
更何况,邓奉之祸说到底是吴汉的错。
少年的将军看到父老乡亲被人鱼肉,义愤填膺才不得不造反。这样说来的话,邓奉的罪责似乎并没有原先那么深重了。
“陛下还记得这一年间因邓奉而死难的汉军吗?还记得身受重伤,险些殉国的贾复吗?邓奉之罪,罪恶滔天!如若不斩,天理难容!”
岑彭知道刘秀天生仁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人!
但是邓奉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所谓国家二字,先国后家!他日若人人只以故土为首要,那这泱泱大汉又该托付给何人?
不杀邓奉,不能平万千忠魂之忿恨;不杀邓奉,不能定千秋万世之善恶。
帐下的将军尽数跪了下来,这一年来憋屈的自相残杀对每个汉军将士来说都是一场噩梦。昔日还曾把酒言欢的兄弟,今日就在战场相逢,兵戎相见血流成河,人世好生无常啊。
黄昏日暮,燥热的空气里飘着鏖战结束后死尸腐烂的恶臭,一直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邓奉终于听到了诏书。
斩立决。
明晃晃的刀在空中轮转开耀眼的光圈,鲜血飞溅而出,邓奉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颠倒,然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荆州地界上盘踞的最大威胁也随着邓奉被斩首而消失,而此刻正在关中之地打得不可开交的冯异也传来了好消息。
刚刚壮大不久的延岑给自己加封了武安王,然后不断挑战代替邓禹来关中平反的冯异。延岑自以为自己用计战胜过一次赤眉军后,这关中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但很快冯异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这一巴掌扇掉了延岑八千余人,也直接将延岑逼得从武关仓皇而逃,一直流窜到了南阳境内。
自古帝都繁华,可乱世中的长安从闹赤眉开始就不断出现饥荒,等延岑撤退的时候,长安的物价已经到了黄金一斤只能买豆五升的地步。
延岑虽然没得吃,但冯异大军却在大后方的接应下,获得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
乱世中的造反者无非都是想混口饭吃,不是被逼上了绝路,又有谁想过刀头舔血的日子?
只要投降就有饱饭吃的消息在关中传开后,每天都有大量的流寇前来投诚,冯异在短时间内迅速清扫了关中境内所有的造反势力,这座经历了数十年战火摧残的帝都终于彻底归于刘秀的手中。
同样是在这一年,猛人吴汉大破流寇青犊兵,然后整顿兵马将目光看向了东方的齐地。
在此之前,让我们好好来梳理一遍此刻的天下大势。
此时的刘秀掌控冀州,幽州和关中一带,可以说占据了一半的天下,但他所面对的局势仍然不乐观。
北方幽州有与匈奴勾结的卢芳势力和自封为燕王的彭宠势力;东方齐地有刘永势力,连带着还有他的两个小弟——董宪和张步;南方更多的是流寇之患,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势力;而西方面临的问题最严重:巴蜀公孙述和西州隗嚣。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声,早已等待多时的盖延看到老朋友吴汉身披重甲朝自己走过来。
“你跟我一起?”
盖延有点为刘永担心。
吴汉点点头:“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