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五一放假两天了都没有出去，一是没心情，二是家务事缠身，出不了远门。
过年后2月26号，岳父母搬来我家。后妻妹从邯郸出院回来，岳母就上妻妹家照应妻妹，一直没回来住。
岳母走后回来过两次。一个月后再来时，要求岳父搬回家去住。爱人不同意，我表示支持。
岳母今年85岁了，身体一直不好，照顾自己都很困难。妻妹年前开始在县里住院，病情逐渐加重，在市一院重症监护室住了一个月，又转省院，最后回来时还带着呼吸机。先是心衰竭，后是呼吸衰竭，自顾不暇，照顾岳父更是不可能。
岳父卧床十多年，大小便不知。每天需要换几次纸内裤和纸垫，吃饭和吃药全靠喂。搬来前身上好几块褥疮，流脓水，在爱人精心护理下，现在都已经结了疤。
如果岳父搬回家住，靠岳母和妻妹照顾，根本就是个笑话。
岳母强烈要求岳父搬回家住，只有一个目的，让爱人回家照顾父母的同时，照顾妻妹。
爱人奔六的时间比我还早，身体也不好。如果按照岳母的要求做，身体绝对吃不消。另外，爱人长期在岳父家住，我们现在的家就没有了意义。
照顾父母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容不得也不能够推辞。但照顾妻妹得看客观事实，人家有丈夫有儿女，爱人全部负担也担不起。
很多时候，亲弟兄之间，亲姊妹之间，不是说亲缘关系近就近。彼此之间真正的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02
我师专毕业后在县一中教学。1987年春天，经人介绍，认识了爱人并于年底结婚。婚后，岳母跟我谈了一次，说家里将来要靠我，让我在岳母家住。
那个时候，单位给分了一间房，盖了一个做饭小屋，结婚后的同事都一样。在单位住，水电都是学校的，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很自便。
我老家是农村的，周末回家的时候，母亲总是让我带米面菜。再加上购粮本上的许多副食，生活没有一点问题。
每天晚饭后到教室转转，辅导学生上晚自习。我没记得学校安排谁谁到哪个班，教室里经常好几个教师，互不影响。
晚自习后，一些年轻人不约而同到教务处。这里的空间大，打牌很方便。开始时拱猪，后来要朋友，经常散得很晚。
学校里的同事都是上高中时的老师和同学，吃喝打闹根本没有顾忌，那时特别喜欢学校的生活，就和在家一样。
岳母提出的问题，我没有犹豫。当时年轻，武侠书看得多，岳母家既然要靠咱，就要担起男人的责任。
于是就在岳母家住了下来，一住就是十年。
03
岳母家在县城，地方很大，距学校也不远，自行车就是五六分钟。
我在一中一直教生物课，当班主任的时候不多。住在岳母家后，早自习和晚自习上学校的辅导次数就少了。
那时的高考，上面特别看重。为了让我早晚自习能辅导，校长把他原来住的小院的钥匙给了我。盛情难却，在学校住了不到一年。
没有住下去的原因，是岳母坚持让爱人把自己的工资上交。实际上我和爱人在小院住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我是坚持每天早上晚上去辅导，因为家务事影响了单位的工作，有违父母的谆谆教导。幸不辱命，年年高考成绩优异。又是教师节披红戴花，又是县政府记功证书，每年都还有奖金拿，很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
有了孩子后，在岳母家的主要任务是弄水。当时机关干部流传一个顺口溜：“张某良，姚某岭，干部上班都驮桶。”
夏天还好办，特别是冬天，就附近的毛纺厂的池子里有水。顺着树爬到水池顶上，用绳子把水桶从池口送下去，晃动两下“噗”的一声灌满水，双手拔上来，倒入水池旁的水桶车里。
天气冷别说，小心翼翼才是真的，到处都是冰琉璃，摔一下是要闹笑话的。
但无论怎么样，能取到水就是好的。最尴尬的是带着桶出去，转了半天再带着空桶回来，和吃了败仗没什么区别。
04
妻妹天生残疾，岳母起初的本意是将来靠我们的孩子。我想最好能成个家，做最大的努力，即使不成，将来也不后悔。
后来，天遂人愿，妻妹不仅结了婚，还添了一双儿女。妻妹和丈夫都没有正式工作，连襟主要做家里地外带打些零工，婚后也在岳母家吃饭。
原来岳母说靠我，现在妻妹成了家，和原来的计划有了出入，于是想退一步，让爱人和岳母商量分家的事，岳母却不同意。
我猜测可能是我出了问题。
年轻时，我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也可能从小家长的溺爱，高考时的一蹴而就，参加工作后的一片坦途，让我养成了高傲的臭脾气，和岳父岳母有了矛盾。
比如炒菜，岳父喜欢让放辣椒。炒好菜后，经常有说辣得很，有说辣得轻。那时很认真的我就问岳父放几个，让大家都不满意。
吃饭时说话也是难免。有时看他们谈得性起，也认为自己能插得上话，结果总是不得要领，常常被抢白。后来吃饭时我就不多话，吃完就躲一边，可能也让大家认为我很无趣。
县城就是个大乡村，他们在城里几乎生活了一辈子，谁和谁的关系都是明明白白，说话之间跳跃性很大。他们之间能沟通，我却不能，我成了一个局外人。
我很好事。开始在岳母家住的时候，不断有往日的同学和现在的同事来，喝几杯酒也是常有的事。
但实在是频繁，引起了岳父岳母的不奈，有过几次争吵，我有时也和爱人发些酒疯。
05
我这人做事，向来是先捧出一颗心，至于别人怎么来回报，我无所谓。人在做，天在看。做事凭心，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都无所谓。
养老女婿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是个很羞耻的问题。尤其是岳父利用他曾任过城关派出所所长的便利条件，没经我的同意，把我女儿的户口上成爱人的姓，让后来得知的我很是愤怒。
我骨子里是个很软弱的人。既然和人家闺女结了婚，又住在人家家里，爱人也愿意，我没有多说一个字。
还好人家没有让我改姓！
应该承认，之所以这么隐忍，是为了将来能在城里有片地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单位就是有两间房一个小院，那也是公家的，退休后总是要还回去的。
岳母家的地方很大，东西三十多米，南北二十多米，能盖两段院。
妻妹结婚后，将来不再给孩子添麻烦，我想就是退一步把地方做两股分，我也没什么怨言。
我经常认为，自己要走路，也要给对方的路走。走自己的路，让对方无路可走，不是我的风格。
可现在自己却无路可走了。
爱人一直说，我在岳母家比在我老家还重要，我也一直信奉岳母家将来靠我的承诺。爱人的工资一直交家里，我的工资平时的生活花费和交往，没有一点积蓄。
这时，和我一同上班的同事，大多有了自己的家。现在不仅养老女婿当不成不说，连分一片地方都成了奢望。
爱人知道对不住我，又做不通母亲的工作，每天以泪洗面，见到我就嗷啕大哭。
那是1998年春天，我把我自己调入实验中学不到一年，新单位的工作压力和家庭的苦闷烦心，是这一生最难忘的岁月。
06
我清楚的知道岳母的家不可能再住下去，便和岳母商量搬出来。岳母这时倒也干脆，说随你们的便。
从一中调出来，原有的住房立即被收回，实验中学又没有住房，我只好去租房。
在实验中学南边找了一个小院，和房东谈妥拿到了钥匙。爱人得知后，说那里死过人，自己不敢住，我只好把钥匙又还给了房东。
还记得那是个下小雨的上午，景华来实验中学办点事，当听说我的囧境后，把他在一中的小院钥匙交给了我。我现在还记得那时胸口温暖的感觉。
然后，从一中调出来的我，又在一中住了两年。
在这期间，我让爱人继续做岳母的工作，希望能把外面的旧房翻盖一下，被岳母断然拒绝。
弟弟对我的情况很气愤，在1999年下半年，对我说：“哥，你只要在城里面要了片地方，我负责为你盖起最好的小楼。”
2000年春天，经人撮合，我用18000元买了一块不到4分的地皮，借了15000元。弟弟拉来了沙子石子，老家里一位叔叔送来3000元钱，拉开了自建房的序幕。
那时弟弟在老家有个预制厂，资金也很紧张，有一个多月因为我盖房，厂子都停了工。
房基打好后需要填土，振国送来5000元，说不够再讲；少军听说我盖房，在南面309国道口给了我2000元，最上面是一元一元的，显然是临时凑的；兆海盖了房时间不长，路过我盖房的工地，也是凑了1000元……
就这样，在弟兄们大力帮助下，我的二层小楼带配房街门亭拔地而起，当年7月就完成了简装修。
年底搬了进来，一个自己亲手打造的家，落成了。
后来的几年，把欠账陆续还清，也增添了许多家具和电器。再后来安装了网络，买了电脑，不再因看电视剧的广告而烦恼。
至于现在的133平米的住房，一是感谢李总，二是感谢弟弟。
在县城内有自己名下的两套住房，足矣！
07
为了让岳父搬回去，岳母费尽了心机。前天通过北街村的一个干部来说，昨天又搬来爱人的亲舅舅来说。
当爱人和我向他们说清楚实际情况时，没有一个人坚持把岳父送回去。事情明摆着，送回去是爱人伺候，在这里还是爱人伺候，瞎折腾个什么劲儿？
现在岳父的身体免疫力特差，上次搬来的时候高烧到40度，出气多进气少，吓的岳母用手指去岳父鼻孔处试呼吸。
我用酒精兑水，连续擦了40多分钟，体温才降了下来。医生来后做了检查，结果是病毒性感冒。
如果连续搬来搬去，我担心把命搬没了。
也可能岳父现在的生活状态，除了浪费国家的工资，没有什么意义。但在我看来尽可能延长一个人的生命，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负责任，对良心是一种安慰。
我现在不想因为任何事，影响了我的修炼心境。做了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把心搞乱了，离走火入魔就不远了。
顺从岳母的意思，让岳父搬走，爱人就会陷入一人伺候三人甚至是更多人的境界，如此，我能落个眼不见为净，但心不安。
人老了，该向孩子靠拢，就岳母以往做的那些事，能让在家住已是不计前嫌。现在依然得寸进尺，还认为家里那片地方能引起我的贪念，看来真不知道什么是时过境迁。
我想起了《惠子相梁》的故事。
惠子在梁为相，担心庄子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让庄子好一顿讽刺。
庄子将自己比作鹓鶵，将惠子比作鸱，把功名利禄比作腐鼠，表明自己鄙弃功名利禄的立场和志趣，讽刺了惠子醉心于功名利禄且无端猜忌别人的丑态。
很多时候，在你看来手中珍贵无比的一腚黄金，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一抔粪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