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时候
微信还没有被微商刷屏
朋友圈也未被口诛笔伐。
“熹瑶,你又去哪里玩啦?这小日子过得可真惬意……”
“风景好美,这是哪儿?”
“景美人更美”。
……
宋熹瑶最新一条朋友圈,小红心蹭蹭蹭地上涨着,下面的评论无一例外也都在称赞。熹瑶并不常刷朋友圈,待到晚上查看时,一个个仿佛水晶泡泡般的赞和评语,已经连成了长长一串。她无奈浅笑,一句话稳准狠地戳破她们的梦幻:下雨了,在附近的村子淋了场雨!
没有说出口的是,还遇见了一个人。
联想到风大雨大的各种狼狈,再看这分明清新唯美的画面,满屏不信任的唏嘘声。少数人则调侃道苦中作乐,心态感人,再盖棺定论一句:照骗。
雨后的美是真的,淋雨也是真的。
可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最重要的,是干涸的心也久逢甘霖。
01
暮春时节,细雨微湿,满眼皆是洗过的绿。远处青山如黛,轻雾缭绕;近旁新叶挂珠,泫然欲泣。宋熹瑶索性收了伞,惬意地在细雨中漫步。
卡嚓,卡嚓,变幻莫测的雾气随意在青山上涂抹,在镜头下犹如一幅幅水墨画卷。突然,镜头里闯入一抹亮眼的红色,定格。
大概是听见快门声,她恰巧扭头张望,一双晶亮的眸子流露出探寻的意味,两条清淡的远山眉仿若摘自背后的群山。透着嫣红的嘴唇微张,齐肩短发柔顺地别在耳后。从容沉静的面容,却身着一件艳丽的大红色小香风外套。
四目相望,目光交汇。只是温迟躲在镜头背后,她并看不到。可她那道目光却好比插了翅膀,穿过相机直视他,并最终柔柔地落在心上。镜头后的他竟生出些羞赧来,从三脚架后直起身子。
她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朵笑容,似春风化冻,冬雪消融。映衬着上衣浓烈的色彩,更加明艳不可方物。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心里有什么破土而出,一路向上攀爬抽枝生叶,盘根错节转瞬已成参天巨树。
一眼入心,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
“是,温迟?”她的声音带着三分惊喜,两分清淡,一不确定。
男子惊诧,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惊涛骇浪。
她认识我?这就是缘分吗?可,她是谁呢?在脑海里扫描了一遍又一遍,仍没有搜寻到关于她的半丝影子。
宋熹瑶又是清浅一笑,对着她面前抿唇思索的人道:上次在C校培训时我们交换过座位,似乎你工作上的事情很忙,所以没印象吧。
“不好意思,当初确实焦头烂额。所以,你是,宋熹瑶??”总算在记忆的大海里捞出抹淡淡的影子,心里又多了分欣喜。
似乎,不用费尽心思讨要联系方式了呢。真好。
周遭寂寂,少有人往,还认识,愉快地结伴同行。
气氛略有些尴尬,一高一矮,两道清瘦的人影沉默地走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两道声音同时说出了同一句话。“噗呲”,相视而笑,尴尬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笑声远远地,一直落入了旁边长满一串串油菜夹,在朦胧细雨中青雾般的田里。
“我本是过来拍翰林院的,没想到下车之后还有这么远的乡村公路。更没想到它居然没开门。好在这雨后的村落还算动人”。
“我也是过来看翰林院的!没想到雨那么大,也没想到下车之后还要步行这么远,路边连个可以问路的人都找不到。雨势渐微之后索性在雨中随意走的,居然翰林院还关门了?”
这下找到共同语言了,开启了吐槽模式。
一个说来的公交车又脏又破,简直不忍下屁股,还一个小时一班,下午五点就没了。
一个说路上行走,大雨过后有段公路低洼积水,避无可避我都蹲伞下了,还溅了半身泥水。
想到这只在风大雨大的天,抓着把晃动飘摇的伞半蹲在黄浑的积水旁,像朵可怜的小蘑菇,温迟不厚道地笑了。
“原来你拍照这么厉害”。宋熹瑶一边翻看着相机上的照片,一脸崇拜的表情。
“额,这个。刚买了相机不久,还在学习实践中”。温迟内心有点小高兴,但不动声色的答道。虽然自认为比新买技术好了不止一丁点儿。
“似乎,你不是本地人?”温迟问的小心翼翼。
“是呀,只是在这边工作。来碧津城不久,所以四处看看。听说要用脚丈量大地,才能迅速对这块土地迅速熟悉起来”。
“怎么一个人呢?”
“哈哈哈,雨天谁愿意陪着出来瞎晃呀?”她笑的张扬肆意,眉眼弯弯,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只是,貌似还带着,牙套?虽然有点错愕,却莫名觉得有点小可爱,全然没有遮遮掩掩的难为情。
“男朋友呢?他不应该拒绝”。
“那个路痴……”
仿佛满腔奔腾的热血被突然浇了一大桶冰块,温迟眉头轻皱,嘴角下弯,像是一叶倒扣的小舟。
“那个路痴还没找到我呢。如果需要人陪的时候他不肯来,我非得将他打起来。等了这么久不用好好补偿一下吗?一辈子那么短,比起早早在一起的已经缺失了好多时光”。说起来横横的样子,似乎随时准备摩拳擦掌。
温迟哑然失笑,却又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不愧是辣妹子啊,说起话来都这么……
不过,相较于一眼入心那刻,虽然静婉清丽,却远没有此刻生动娇俏。我现在,就很想陪你呢。顺便脑补了一下,181的自己在面前这个大约160的娇小身躯面前,被追着打……更加不可抑制地大笑出声。
……
五点已经过了,车一直没有来,嘻嘻哈哈的说笑着,倒也不慌。温迟思索着,就这样走到镇上,大约还需要40分钟。回县城的车八点收班,也不着急她回不去。至于,自己么,走回镇上肯定没车了,届时随便找间旅店住下罢了。如此一想,就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车永远也不要来。
她正说起什么高兴的事情,眉飞色舞的,还带着比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暮色四合,天色愈暗。
02
发现彼此有不少相同之处。她对摄影有自己独到的视角,不爱都市喧嚣,乐在田园风光。喜在厨房里鼓捣,看书写字画画偶尔出去走走,独立而又静默生长。在这座城市,亦是异乡人。
在那之后,断断续续有意无意的联系着。
“五一去哪里玩?”
“跟人约了去恩施,不过,感觉要被爽约了”。
“嗯?”
“小伙伴最近太忙了,都没联系我”。
“问清楚,如果不行再约呗?”
多希望,约的人是我。
“刚有个老朋友说起中学时期的绰号,明明数学最差,却总被称作数学帝,合着就因为名字缩写成xy”。
“……”
“额,不好意思,才反应过来你的是wc”。哈哈哈哈,一长串夸张肆意地大笑。
究竟该说你是蠢呢还是萌。
“哎,本命年真是流年不利。再约的小伙伴居然又不去了。本来对再约的徒步可感兴趣了,有钻喀斯特洞穴诶。她说没有装备,也怕体力跟不上。好惨”。
隔着手机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她捶手顿足地哀嚎。脸肯定皱成了一小团吧,温迟对着手机,脑海里想象着,脸上不觉浮出一抹笑意。
“现在已经27号,大家三三两两都约定了。哎,我怎么这么命苦”。
“你这么个细细瘦瘦的小身板,去徒步?你背的动帐篷吗?还去钻黑魆魆的洞?不怕黑?就算你不怕黑,那,不怕蛇鼠虫蚁吗?”
“可是看起来,真的很有意思呀。钻洞诶!我向上爬过山,还没往下钻过洞。而且我以前徒步过一次,应该没问题吧???”答的却有些忐忑。
有意思?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宋熹瑶确实称的上有意思,对啥都充满了好奇。上次归程途中,无论是路边开着紫莹莹小花还垂着水珠的蓟蓟草,或是挂满树微微泛黄的枇杷,都能收获不少她惊喜的欢呼。容易满足,又喜欢鼓捣新事物,仿佛日日都是新大陆,天天都不会乏味。虽然,咳咳,有点一分半钟热情,然后又以迅雷眼耳之势奔赴了下一场未知。分明感觉长期是清冷从容的样子,有时又像是体内有一朵自燃驱动的旺盛火焰,张牙舞爪地东奔西走。
“我陪你去,怎么样?”
诶?真的吗?”
“恩,不过我没有徒步经验,多多关照哦”。温迟不忍拂她的兴致,也是真的想陪你呀。
“哇哈哈,真是太开心啦。没事,我罩你啊,而且领队我认识,放心吧。哇,你还可以拍出特别棒的照片,噢耶,太赞啦”。奔走相告的欢脱语气。
温迟修长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望着屏幕上的一段话出神,真是容易知足开心呐。跟她相处起来全然没压力,反而处处轻松惊喜。看来要和同事好好商量换班了。我也好奇,这平日里最讨厌运动的丫头,去野外徒步究竟是什么样子。
瞧着她有模有样的驮着登山包,绑上护膝,却半天调不好登山杖。默默拿过来调好,想到上次某人打肿脸充胖子的拍照事件,怕是此路有些不易。一路说说笑笑,她却没有半分抱怨,甚至还能够讲点不太好笑的笑话鼓励其他女生。从背后望去,硕大的登山包下只看得见两条细细的腿儿,累了就将手垫在肩下,沉默的迈着小短腿儿。
好几个队友以为我们是情侣,因为接起话来金句频出,又有些默契使然。她解释只是朋友,笑得太坦荡,明晃晃的日光里,心上微微刺痛。
一路下陡坡,爬古河道,过洞穴,踏淤泥,钻浓密的丛林,个个都灰头土脸,汗涔涔地湿了后背与发根。有一段需要先递过背包,再贴着石壁踩着浅浅的凹进下坎。有两个男生接过她的背包对她说,真厉害,我都累的不行了。
终于到了营地,大多数人都四仰八叉的躺着歇息了。本来,女孩子多,体力差些可以预见。她扔下包后还能屁颠屁颠地去打水捡柴!看来,真是低估这小丫头的韧性了。
吃过晚饭,她眼巴巴地跑去问领队朋友:今晚我和哪位小美女一个帐篷呀。因为刚好男女都是双数。
“恩,你一个睡”。
"???可是我不是背的一个双人帐篷吗?"她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左手指着旁边散乱堆着的器材。
“因为有三个一个寝室的姑娘,要住一起。刚好我认识你,就让你落单了。单人帐篷被其他组的领队拿光了,所以你就一个人睡双人帐篷吧。我怕说了你心里设限就背不过来。”这位猪队友有些心虚的说。
“所以,我一个人,背了全队唯一一个最重的双人帐篷?”她说完抿唇,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望着面前这位认识的领队。脸上神色变化万千,有些委屈,又透着倔强。突然,她别过头去,“没事,我一个人住最宽敞。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她的声音有点逞强,掩藏着一丝狼狈和泪意。看她这个样子,真的好心疼。
我和另外一位大哥忙过去帮着搭帐篷,我轻声问她:"晚上一个人,你怕不怕?"没成想她弱弱地回了一句“习惯了”。转瞬,调整过来的她已经言笑晏晏:“你们可以将包放进我的帐篷遮露水呀”。似乎刚刚流露出的那一丝脆弱只是我恍惚的错觉。
星空,篝火,游戏。大约十二点,众人才纷纷钻进睡袋。这个喧嚣的山谷重新回归宁静。只有不远处的一匹小马,偶尔传来一声粗重地吐气扬蹄之声。
天光一寸寸漫进来,鸟叫虫鸣纷纷入耳。习惯了早起的我早早睁眼。叮咚,微信弹出一条消息:你醒了吗?我睡不着啦。
"恩,我也是"。
”你不是也喜欢录音吗?外面这个鸟鸣声好听,反正睡不着,不如我们去录音吧?”
正合心意。还有你作陪。
只见她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掀开帐篷,钻了出来。头发用手抓过随意绑着透着一丝凌乱,像小偷似的弯着腰从那个帐篷处挪过来。然后笑盈盈扬扬手,语气轻轻,别把他们吵醒啦,我们远点再说。
无论是去山洞里录泉水叮咚,还是爬到半坡上录鸟叫虫鸣松涛风语,她都一脸认真的配合着,远远近近,递东西凹造型,没有半句怨言。似乎,她,比想象中还要特别。
坐在半坡上的石头上晒着太阳吹着风,望着下方安安静静迷你版的帐篷。她晃着脚丫无聊的说:“他们怎么还不起来。周队说我们后面这坡是好汉坡,要不干脆我们爬上去得了”。
温迟惊讶的望着她:"美女,你真的不爱运动吗?你不累吗?再说,你爬上去也变不成好汉呀,这又不是泰国"。
“不能是女汉子呀,哼”。她一扭头,起身拍拍屁股,居高临下的说:“走不走?”
“女侠厉害,小生着实佩服。既然承诺了陪你来,那就只有舍命陪君子了,请”。作势还躬了躬手。
宋熹瑶一边拿棍子拍打着脚边的露水,一边说:“我小时候读书特别远,体力都是走出来的。但是什么跑呀跳呀的体育项目,那可就一点不行啦,真的不喜欢运动。走路也不算吧”。
“感觉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一个人的时候安静清冷,逢人不多的时候,跳脱顽劣,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丝毫没有你所说温柔的样子。一群人时,却又寻不着踪迹了”。
宋熹瑶没有说话。温迟寻思着她莫不是生气了,正绞尽脑汁想接话,声音淡淡响起,“大约,是因为我是双子座?”
没成想下坡途中遇到了一群黑山羊,稳稳地拦在路中间。温迟看她半天挪着小碎步原地踏步,半天没跟上来,“你也有害怕的东西?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我,我就是怕动物,头上有角的尤其怕”。
“那地上的爬的软软蠕动的蛇你就不怕吗?”
她可怜兮兮的望着温迟,撅着张小嘴不说话。
“跟我走吧,慢点。换我罩你啦”。
“我怕,好大一群呢”。她皱着眉头看着延伸出去的小径,以及一群闲庭散步啃着草叶的黑山羊。
温迟停下来,突然起了作弄她的意思。“那你得把红色外套脱下来,这羊啊跟牛一样,对红色敏感,待会儿就上来了”。
宋熹瑶低下头看了看,果真飞快的脱了外套,双手背到背后。温迟望见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忍俊不禁,可里面只余一件薄薄的白体恤:"笨蛋,我逗你呢。快穿上,容易着凉,今天的路可还没开始走"。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她不放心的继续将外套背在背后,任由清晨浸着寒意的风拂过她的空手臂。
从山上下来,大哥饶有趣味的调笑道,你们二位真是好体力好兴致呀。我心里一丝暗喜,她似有些难为情。
在最后的腾龙洞后洞探险时,因为想拍照,特别挑了靠中间的位置。没成想前方探路的步伐太快,而后方的大部队在洞穴里发现了新路径,遥遥知会后转过弯不见了。
短暂的热闹之后,洞穴重新回归沉寂。前方的光点越来越弱,只剩脚边地下河汩汩的水声,向上升腾着寒气。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被搅动的尘埃都渐渐沉落。
两人心里都有些忐忑,凭着一股他们都走过那我怕什么的信念,更何况能寻的人只在前面,持着手电往前摸索而去。原本平整过的路基旁,乱石越来越多,形状越来越古怪,像是到了古暗河的上游。抬脚,湿滑的泥地轻轻拉扯着鞋底,黏糊糊的,有些费劲,在黑暗里像是从地底伸出的手,阴测测地抓着你的脚不许离去。又走了一段竟然只剩乱石了。
“你看过盗墓笔记吗?”“没有”。
“鬼吹灯呢?”“没有”。
“藏地密码呢?”“没有”。
……
“我好害怕。那些里面的场景老在我面前晃悠”。她闷闷地出声。
“这个,我无能为力啊”。温迟扶额。
“那你给唱个歌吧?打破一下这可怕的沉寂”。
温迟略一沉吟,中气十足的歌声扶摇直上,然后震荡四散开去。宋熹瑶略一放松浅浅一笑,却磕着乱石突然一个趔趄。
“小心!”他赶忙握住了她的手,小小的,冰凉凉的。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真想一直握着,将暖意传递过去呀。终究是担心过于唐突,依依不舍的放下。
沉默。
沉默。
“再寻不着人我们就回去吧”。她低眉垂首,盯着脚边窄窄的一圈光晕。
举目四望,墨染般的黑域。没有一豆光亮,没有一丝声音。不知被在这山腹内行了多久,有种孙行者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沉闷。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时传入耳际。洞穴内岔道丛生,突然很恐慌出什么意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怎么置自己和心心念念的人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嗯,好,我继续唱歌吧”。
03
回到碧城以后,因为探洞之旅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日常的聊天变得频繁。无需刻意,两个人瞧见遇见什么有趣的事,顺手就写在了微信的对话框。什么时候看见了,什么时候再回便是。
自然而然,而又温情脉脉。没什么秒回的压力,像是一阙娓娓道来悠长绵远的宋词,恰如其分的舒适。
“你不是喜欢热气球吗?四面山景区刚开了,底下是青山碧水,带你去体验?”
“或者,去看千亩荷塘?可自助采莲子与菱角,有意思吧?”
不知是觉察了什么,总之在友情以上,温迟想要进一步确定关系的时候,宋熹瑶再也没有答应单独出去过。
那是一个燥热的周日下午。熹瑶窝在空调屋子里刷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人闲聊着。她知道,那天,温迟会踩着山地自行车去采风,拍摄小镇散落在四处的古佛寺古道场。
突然,温迟发来一句:你怕不怕看恐怖的照片。
她的心一跳。一张图弹出来,血,鲜红的暗红的血,流出胡乱的姿态。流血的伤口,擦伤,淤青,包裹着的那张脸,嘴角却隐隐的一丝笑意。“啊”。
一连串的对话发过去,担心的着急的惊恐的不知所措的,石沉大海,杳无踪迹。电话,无人接听。越是没有消息,越是心神不宁。
浑浑噩噩,不时抓起手机来看,总幻听,即使有消息却都是不相干的垃圾信息。艰难地熬着,好不容易到了工作日,忙碌才渐渐转移了些许不安。对于温迟,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除了同事,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即使偶尔被误会,可无论怎样,并不乐意他出现任何意外。
第二天下午,才总算收到了回音。细细解释了来龙去脉。周日傍晚,天光渐暗,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回去,车速有些快。没想到那边是花椒种植大村,被路边掉落的花椒刺戳破了轮胎,总共有五个眼洞之多。那是一段坡陡路窄的下坡,重重摔下去之后,鬼使神差的,就是给你联系。不好意思,血肉模糊的,吓着你了。
温迟心里想的却是,你到底会不会担心呢?下意识勉力一笑,我还好,你不要担心,才安心沉沉昏去。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虽然立即又转为揪心,一个电话过去连珠炮似的,那还好吗?严重不?在哪家医院?要不要去看你?
那边哼哼唧唧的,嘟哝半天宋熹瑶也没听清。疑惑地瞅了半天手机,没坏呀。“叮咚~”,“缺了颗牙,漏风,而且唇边还有其他伤口,疼,说不了话”。
紧接着一条,“不用来看了,安心上班吧,不在碧津城,太远不方便”。温迟拒绝了宋熹瑶的看视,内心却泛起一丝甜。她还是挺关心我的嘛,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扯起一抹笑容,却牵动了肌肉疼的深吸一口气,皱起的眉头旁,丑陋的伤口挤作一团。这个鬼样子,还是算了吧。
第四天。宋熹瑶收到了一封信。
可爱的宋小妞:
早已想对你吐露些什么,不曾想此刻却是在病榻之上。在医院的时候虽然痛苦,但好在没摔坏脑子,在亲友探望之后,在夜深人静之时,难得有时间,也足够清醒,能沉静下来思索许多事。包括,我对你的感情。
我喜欢你,却以友情开错了头(即使只是书写,到这里我的心也忍不住砰砰直跳)。日常的交流之中,或乐观豁达,或娴静温柔,脑袋里住了十万只精灵,又博闻强识,鬼灵精怪的娇蛮有趣。虽然,也迷糊犯傻。深深的受你吸引,却又不敢冒昧表白。总想着对彼此了解更深入些,而不是让另一半稀里糊涂地接受我。回想起腾空后洞里的惊悚,我多么想一直牵着你的手,用我并不十分宽厚的手给予你温暖与勇气。朋友总说我过于理性,所以一直可耻的单身着。更何况,我已经太久没有动心过。
我多想在热气球上实施一系列的阴谋诡计,爱冒险爱新奇的你一定欢喜。无奈你冰雪聪明,似乎藏不过你的眼睛。
我搬家了。除了工作的便利之外,想多见见你。没成想天公作美意外之喜,离你的单位仅一墙之隔。
我喜欢你。虽然如今我周遭是伤,但经历煎熬,蝶变新生。我已经等不及要向你表达:我是那只有轮廓的画纸,等着你彩色笔的加入。我不缺朋友,唯独只缺你!
你若有意,我倍珍惜!
____温迟
宋熹瑶有些讶然,更多的是感动。看似没心没肺的性格,却自卑地有些怯弱。所以才要矫正牙齿,想着要笑的更自信。这种被呵护疼惜的感觉,读来几度落泪。回望这逝去的24年,似乎并不招人喜欢。唯一一次敞开心扉,却因为所托非人,受了情伤。
同事姐姐说,在取下丑陋的牙套之前,是找不到男盆友了。反倒轻松释然,也敢裂开嘴笑的坦荡。
“对不起,我的心里曾经住过一个人。我还没有做好迎接下一个人的准备。谢谢你的喜欢。真的,对不起”。
“好。那我知道自己的定位了”。温迟悲痛的回应。我等你啊,笨蛋。一直等到你做好准备为止,抚平你的哀愁,治愈你的情伤。
04
一年过去了。
温迟在自己朋友的定位上,从未逾越。默默关心,只是也不交女朋友。
会在她不知道的社交平台上,静悄悄的诉说着心事。
“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又在加班了,不忍打扰”。
“打开手机界面正准备编辑给她的信息时,正巧弹出了她的消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默契?”
“怎么住的这么近,她都没哪次下雨时忘了带伞呢?”
……
家常的聊天倒是维系着。
上班的路途比她远,出门时大约她刚起床,会提前预报突变的天气;做了好吃的,会让她过来尝鲜;出去玩时会给她拍美美的照片,惹得女同事都怒了,人像只有她被拍的好看。
她会分享所见的很棒的构图创意;会给温迟的公众号运营提建议,选文章,校对发音;会在温迟情绪低落时千方百计加油打气……
似乎大家都遗忘了曾经有过表白这茬事,像真正的好朋友,互怼互损互相嫌弃,互夸互赞互相鼓励。
依稀记得某次与众人游玩,她曾说喜欢这开的热烈的格桑。嗯?这小花生命力够顽强的,成片成片姹紫嫣红确实好看。
温迟购买了种子,回到老家撒了几块地,还有池塘的堤坝,没事回去鼓捣一下。春去夏来,竟已开的热热烈烈连绵成片。
她还说,喜欢蓝花楹。蓝紫色的一树一树,像一个个瑰丽静谧的梦。无论是成簇的花朵,还是稀少的颜色,甚至名字,羽片,花语,都心心念念。只是,这座城并不常见呢。
在几十公里开车上班的途中,看见一处,就拍成漂亮的片子加上地址给她汇报一处,她倒真拿纸笔一处处记下了,说这是她的蓝花楹地图。
这段漫长又短暂温暖的细碎时光,温迟一直称她为宋小妞。偶然也叫做熹瑶小妹儿,带着川渝浓浓的儿化音,听起来分外软糯可爱。
漫长是因为有期待不知何时是终点。短暂是因为这种简单的平静快乐也被打破了。因为,温迟告白又失败了。
依稀记得那是个凉风袅袅的夜晚。终是压不住胸中奔涌的情绪,赖着闹着挤进了宋家门。一番言语,宋熹瑶除了错愕惊讶,还有些颤抖。
“我愚钝,竟不觉你一如当初的心思。我以为早已说清,便私心里认同你是在碧津城最好的朋友”。回忆起如烟过往,点点滴滴,绵绵情意纷至沓来,竟让人有些恍惚。
絮絮叨叨不知还念了些什么,定过心神的宋熹瑶,直接给了最无情的结论:只有友情的情分。
“一年前是没做好准备,那现在呢?不说喜欢,以后,有没有一点点可能呢?”
宋熹瑶心中不停起伏,自己却像是被厚重的爱压的喘不过气来。“是习惯,但那不是情动。你,那么好,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自己却扭头泪目,不停给自己暗示,心要坚决,既然不能给爱,那就绝不能给希望,耽搁了别人也误了自己。只是,这唯一的一个朋友,怕也是要失去了吧。
温迟的双眼微微失神,喃喃道“,真的,即使在未来,一点点可能都没有吗?”
“嗯”。
其实,我也不知道。完全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住在一起组成家庭的样子。你肯定可以将我照顾的很好,但是,好像又缺了什么。
温迟凄然一笑,直视着宋熹瑶的眼睛,哑哑开口,“那,你别后悔,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熹瑶的眼神飘忽,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温迟踉踉跄跄地起身开门声音嘶哑:“那,天已晚,我走了”。逃也似的出了这门,怕再多呆一秒,就掩藏不住失态。心碎的似那玻璃渣子还被倒在了地上,每踩一脚挪一步,就把自己割的遍体鳞伤,胸口上还沉默地互相硌着磨着不停往外渗着血。
越是这种理性的润物细无声的渗透,越是因为结果的惨淡而压抑难受。怎么都是如此清冷的性子,怎得没了青春的血性,要不然拉上一帮人闹哄哄,那一阵丢脸心碎咒着怨着醉一场睡一觉就没那么疼了。
宋熹瑶在沙发上坐着出神,没有挪窝。
温迟下了几步楼梯就走不动了,颓然地坐在梯坎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微微耸动着没有声息。地上,一滴一滴,大朵大朵泅开的水印迹。
05
“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只有爱不爱,愿不愿”。仿佛逆着光,他低下头低喃地云淡风轻。
不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不知道,你能不能知道,能不能感受到。宋熹瑶心里一笔一画的写,一遍一遍的念。
宋熹瑶最近总多梦。有时候是一望无垠的金灿灿的油菜花,不对,又变换作连绵成片的向阳格桑;有时候是随风摇曳的金鱼草,各色郁金香,有声音在旁叮嘱不要凑太近,小心有毒导致头晕;有时候,是雪白的梨花树枝下,眉眼弯弯共白首的错觉;有时候,又是巨大的蓝花楹树,一地蓝色落英,想捕捉光影却迟迟不得要领……
都是些一起看过的风景,望着空旷的房间,宋熹瑶晃晃头甩甩头发,赶走思绪,想象着另一个人也在这个房间里生活的样子。
系着围裙做饭,拿着拖把穿梭来去洁地,温柔地喂着那只收养的流浪小猫。嗯,自己懒懒散散,都是他更勤快,会做的饭菜种类更多。
突然想起有一次他炫技,将一口锅颠的里面火光冲天,熹瑶说隔着屏幕都想冲过去拿锅盖扑灭。喂,大厨都这样好不好,你什么眼神儿啊?他不满地纠正。
书房里,他带着耳麦调着声卡录音,或是盘在地毯上抱着电脑整理相机里的图,另一个坐在淡淡的阳光里敲着键盘,或是拿着彩色铅笔随意勾勒……
心在某个时候扯着疼了一下。她再度晃晃头“啊啊啊,怎么感觉还没恋爱就迈入婚姻了的模样。难不成,其实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正打算细细严肃地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却兀地想起那句“真的,在未来都没有一点点可能性吗?”“嗯”,那一瞬间,他的眼神流露出出碎成沫的哀伤。半晌,“那别后悔,以后你可就没机会了”。然后夺门而出。
她一怔,真是,贱啊。已失去的,才妄想着去拥有。心口一阵阵剜心地疼。说得那么决绝,伤害那么深刻,还思索什么呢?
八点半,她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曾经的无话不说,如今,好多天才寥寥数语。
下定决心。“灯亮着,还在加班?吃饭了吗?”
“有一个现场的材料,那边出了些岔子我得赶紧理出头绪”。深吸一口气,望了眼窗外,近在咫尺,何必瞒,如何瞒?
“给你买点吃的过来?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别啊,住这么近,任哪个朋友都会这样做的。或者来帮你做点事儿?”一如告白前的口吻,找不出伪装的痕迹。“你要是怕尴尬,我与室友一起过来”。末了半晌又添一句。
再无言语,几分钟后,敲门,两个人一起进来。保安竟放他们进来了?
沉默的开始帮着整理材料。另一个人倒插科打诨说的欢畅。
“你们两个演哑剧呢?还是唱的双簧?
“这里只有一个人姓黄,哪里来的双簧?”异口同声的回答,头都没有抬的彼此对视了一眼又埋下头去。
“诶,怎么都怼我呢?姓黄怎么了”。第三人嘟哝着。明明两个人就是有戏,啥样都登对还默契,却闹得像陌生人一样,这分明就是赌气的小媳妇模样嘛。他暗暗腹诽。
快十点终于整理完。“要不要送你回去?这么晚了”。
“不用”,单位门口的路灯下,她扬起脸,“我骑车啊,很快的”。
温迟皱眉,这个点儿了还能买到吃的吗?
“家里有吃的,煮碗面条几分钟的事儿”。
嗯?
目送着自行车向远处驶去,室友捅捅温迟的手,“真的不可惜吗?就这么放她走”。
我还想再试最后一次,温迟闭了闭眼睛,赶走那些受伤的情绪鼓起勇气,手掌渐渐收紧。
5月20号。
即使知道她可能不喜这张扬的方式,还是郑重其事的订了一大束玫瑰。可沉,一如我沉甸甸忐忑不安的心事。
前两次告白竟只有一纸信笺三两言辞,真是,廉价啊,内心抽了自己一耳光,手上沉甸甸的暗暗给自己打气。郑重其事的放进车里,拨通了她的电话。
手机悠扬的歌声不停,手心竟攥出了汗。今天时间特别,她莫不会不接?
“有事?”
“嗯,你能不能下楼来一趟?”
我立即驱车前往,心砰砰跳个不停。差点没看见红灯,吓得猛然一个急刹。呼~惊出一头冷汗,后面的花束没受影响吧?
远远地看见她抱了什么东西走过来,“扑通扑通~”,心跳个不停,口干舌燥。却瞅着她拐了个弯,去了爱心旧物捐赠箱处。投递完之后,她对我粲然一笑,一如当初。当时是不露齿温婉恬淡,如今却是一口齐整的白牙,在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准备搬家了,几件没怎么穿过的衣物”。
难得穿着正式,郑重其事的从车里抱出那硕大的玫瑰花束,望着她错愕的眼神,诚恳而又坚定地说:“宋熹瑶,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兴许是太久没有称呼过她的全名,又兴许是因为紧张而舌头打结,短短的一句话,竟让这录音频公众号的温迟差点说不完整。
时间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温迟的心里一直鼓声不断,冷汗涔涔地下落,嗯,比预想的要好,没直接拒绝,也没拂袖而去,这说明,有希望?
旁边的几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起哄说接着呀。她像是被点了123木头人,手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无处安放。
“我,我不能接。你给我点儿时间思考一下”。
温迟的眼神亮了亮。“那我们先进去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嗯,哦,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状况,应了声,又立即落入神游像一只提线木偶,慢慢腾腾一步一步跟着温迟上了楼。
“你给我点时间,我认真思考一下。现在脑子很乱,一团浆糊”。
温迟笑着,内心像是微风拂过了一片花海,还往鼻子里送去了清香。
“你慢慢想,我不着急”。他暗地里为自己喝了声彩,倒退着,欢快地离去。像是从阴暗里步入了阳光中,细小的尘埃都晶晶亮。迫不及待的到了楼下平地,大步奔跑着,终于看到了希望,幸好我没放弃。我好开心啊,感谢这个节日。
接下来的几天,温迟每天都像是从蜜罐里捞出来的,哼着小曲儿走路带风,问他也是啥都不说扬起嘴角就笑,神神秘秘的。
眨眼,端午节就过去了。
这天,来自温迟的电话从午后就断断续续的响了几次。可宋熹瑶一直不敢接,仿佛那个电话是催命符般会斩断这最后的一丝温情。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却贪恋这如同夕阳的最后一寸光,一缕暖。
黑夜很快将城市吞没,宋熹瑶在古风淡雅的信纸上,妄图给这段故事一个不那么惨淡冷清的结局。垃圾篓里堆满了丢弃的诗行,终究还是逃脱不了那铁一般冰冷的事实。既然无法言说,那通过冰冷的手机电流,分明就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
高高荡起的心思,转瞬又重重的跌落谷底。所以曾经漾开的笑容,脑海里那些美好场景的幻境,哗啦哗啦破碎掉落一地随冷风散去。
“是有那么一些喜欢,却因为太缺乏安全感,撑不起对未来所有的恐惧”。
“勉强在一起,对你太不公平。你定能将我照顾地很好,可谁知会不会某日发现,我与想象中不一样。长期的宠溺包容,你又会不会心累倦怠”。
“不要和一个总是陪你聊天的人在一起,因为不知他会何时离开。我们都活过了1/4个世纪,不敢再像小年轻一样任性试错,输不起”。
Shit!谁他么写的毒鸡汤,难不成要与没共同语言不理你的人在一起!我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找话题,谁没事闲着是只鹦鹉说个不停。
温迟坐在沙发上,天光褪尽没有一丝明,也没觉察要起来开灯。手机屏幕明明暗暗,已不想打开。心里有个小黑人烦躁地想大喊大叫,表面却是颓然丧失了所有力气。浑然不觉两行热泪,静悄悄地爬满了清癯地脸庞。
“也可能,只是依赖。你知道,我在碧津城没两个朋友。所以凡事都与你念叨,像是友情,又像亲情,或者,是不曾觉察的爱情”。
"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看吧,我就是一个这么丧的人,不值得你喜欢。我不敢接起你的电话,贪心呐,怕惊扰吓跑了最后一丝你的温暖光热"。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伤害你太多,没资格获取你的原谅,更何况宠爱。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互生欢喜的人吧,祝你幸福"。
有没有资格承受我的爱,难道不是该由我说了算吗?这算什么?祝我幸福,你才是没资格吧?说什么更好的,难道不是怜取眼前人最重要吗?因为喜欢你,想给你肩膀给你依靠,这也是错吗?真是好笑,笑着笑着,竟又淌出了泪。
爱都爱了,哪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值不值得。遇到你,注定只是我的一场劫,只是,我已没了渡劫成功更上一层的幸运。
你是我的惊鸿一现,带来的欢喜,我感激不尽。
而我
只是你天空的一片云
偶尔投射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需欢喜
在转瞬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雨天的幻梦里
你有你的 我有我的 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手机屏幕终于停下,不再闪烁。
不知何时,温迟终究积攒起一丝力气,心里已是一片荒原。
"我电话给你,只是为了,确认你是否安全归来。因为知道你假期回了老家"。
“如若我的喜欢造成了你的困惑和压力,该说抱歉的人是我”。
“格桑花的种子已经收获,我已在静待下一场花开,遗憾的是你不能成为那个赏花人了。虽不是亲手种的玫瑰,可格桑同样值得的人追寻”。
放手,是我最后的温柔。
相似的人太多伤。说什么曾是惊鸿照影来,幻影一场。我看,我才是那前一句,伤心桥下春波绿。
看来,当真应了这名字,这温暖,来的有些迟了。
尾声
如若我是第一个走进你心里的人,就没了那许多顾虑担心,是不是,就写了不同的结局?
将那本蓝花楹地图包裹,原本是打算做庆祝的第一份礼物的相册,缓缓贴上快递单,细细摩挲。里面什么话也没有,只有一瓣枯萎的玫瑰,和一个“。”
转身。
疾走如风。
全然没了逝去两年的悠游信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