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女人
在北欧,最让亚洲人烦躁的就是这种天气:天阴着脸,厚厚的云把太阳光包了个严实,连一点残羹都不肯漏给我们世人,上帝给的光,怕是喂不饱它们!长期生活在中低纬度的亚洲人在这不到中秋时分就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寒意,没有风,冷这个字从你的手指间钻进去,再从你畏畏缩缩的身体姿态上体现,那是北极寒流玩弄你的把戏。
Mis 琼斯一大早就来到了城市北部的梅丽丝墓园,路径上的苜蓿草将水汽沾到了琼斯庄严的黑色长裙上,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那浓密的金色秀发盘在头上,本已显现老态的脸蛋又像20几岁那时精致,那五官的位置真是上帝的偏心,也因此让她自小就备受到嫉妒,在美丽这个词的属性光辉下,琼斯的其它优点被掩盖,即使她以第一名录取剑桥,即使她曾以跆拳道缉拿过3名匪徒,即使….在琼斯至今的人生,几乎所有人谈起她,都只会记得一句:琼斯=美丽。
琼斯怀里抱着一束菊花,那是来自中国杭州桐乡的杭白菊,那是一位故人常常提起的最爱的花,花剪得很好,明显是特意从中国空运冷冻过来的,异常得有生命力。琼斯面色凝重,高跟鞋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不紧不慢,但声音沉重,她呼吸有些急促,使劲呼吸着这和墓地一样冰冷的空气,她要看望的故人在最高处那块墓。
走过短暂的阶梯抬升后,她便来到了墓前,她修得更完美的两道眉毛斜着往下面靠,她警觉起来:坟墓前有个男人!她抬起她高傲的头,以美丽女性的固有高姿态走向墓碑,不妨说走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一身绿色的尼伦大衣,帽子包住了他整个头部,男人很可能在这里待了一晚上,帽檐还在滴着昨天暴风雨的馈赠,男人的脸埋在两只合起来的手掌里,他整个身体有种朝圣的气息,这是一个圣徒,又或者是中非远渡而来的忏悔者。她用英语问道:“Who are you?”她又像一只弱小的动物,不敢太靠近,只能厉声喊道“Stay
away from my friends!”琼斯不能忍受自己死去的朋友遭到无礼之徒的冒犯,她死死盯着他!稍久的沉默后,男人开口说话了,用的居然是中文:“好久不见了,琼斯“!男人的脸从手里拿出来,那是一张40多岁的亚洲人脸,看起来营养不良,胡子怕是有段时间没做处理了,最要命的是,这个男人眼睛里没有一点生命力,你可以说他已经死了,他的生命怕是已经被这个墓地俘获!支撑”死去“的这个男人在这样冰冷的墓地里活着的是什么样的执念呢?
如果将琼斯现在的模样,连同这个墓地场景一起扔进画框里,那这幅油画的名字只有一个《见鬼》。琼斯两个眼珠子睁大很大,右手捂着张大的嘴巴,要是说先前琼斯还是败亡帝国的女皇,那么现在她就完全是受到惊吓的小猫咪了,良久,她才迟疑地用中文喊出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李?!“男人站起身来,把外面那套湿漉漉的外衣脱下,甩去一些水分叠好搁在墓前,用手抚摸着墓碑右侧的边角,”你变得真冷啊!这便是死的温度吗?“说完,李亲吻了墓碑,像对里面的主人以前那样,”我来看你了,如今只能沉默的女人!“久久的凝视,深情的爱抚,那块湿漉漉的墓碑上名字,日期,墓志铭什么的都没有,只刻着三个中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