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冷天因为一根萝卜，我被继母赶出了家门。

有户人家忘了关窗户，饥寒交迫下我钻了进去。

房主是个老太太，她神志不清，把我认成了早已离世的大孙女。

我将错就错地住了下来，和她相依为命地过起了日子。

偶然翻开她的备忘录，我才知道她每天都在计划着离开这个世界。

1

寒流席卷而来时，村里所有人都躲进了暖烘烘的屋子里。

只有我被继母安排在院子里洗萝卜。

「不要偷懒，天冷了咱们不储存点吃的，难道都饿死吗？」

她不许我戴手套，说那样洗不干净，更不许用温水，说会浪费燃料。

我的手很快肿胀起来，端着盆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满地萝卜像长了腿一样乱跑，我跌跌撞撞地追着，它们越滚越远，最后落在了猪圈里。

继母双手叉腰，翻着白眼说：「真没用，以后嫁了人，一天至少要挨三顿打。」

我爸冷眼旁观，表示认同：「整天吃那么多饭，光长个头不长脑子，一点小事都干不好，以后能指望你啥？」

「你给我滚到外面好好反省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来！」

继母靠在我爸肩膀上撒娇：「老于，我是不是太凶了？可我是为她好呀，玉不琢不成器，现在吃点苦头，总比以后被婆家嫌弃强。」

我爸宠溺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对，还是你懂教育，孩子交给你我放心。」

他们把我的书包扔出来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我嘴里哈着白气，不断地揉搓着双手，企图能带来一点热量。

脚上那双破旧的鞋子，经历了我的跑跳后裂开了一条缝。

冷空气像刀片一样划拉着我的脚掌，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我下定了决心，哪怕冻死在外面，也绝不回头。

想当初我妈尸骨未寒，我爸就迫不及待地找起了女人。

自从继母的肚子大起来的那天，我就料到了今日的处境。

她嫁给我爸的时候，当众宣布要把我当亲女儿看待。

可私下从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她说我已经这么大了，养不熟了，所以对我再好也没用。

在家里我不管做什么她都能挑出毛病，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她容不下我，不止一次提出要把我送到外婆家。

可外婆早已去世，舅舅也断了联系，我真正成了四处讨嫌的人。

我越走越远，好像来到了县城的边缘。

眼前有一片等待改造的棚户区，空荡荡，没有一丝灯火。

下雨了，如果再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就支撑不住了。

我用手在脸上拍了几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灌了铅的腿条件反射似的往前挪动，一颗星星般的光亮隐约闪烁着，越来越大，像一团火焰。

那是一扇半掩着的窗户，我看四下无人便爬了进去。

一股热气瞬间包围了我，恍惚间我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是幻觉吗？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天堂。

我努力睁大眼睛，希望能看到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最好还有妈妈在。

可什么都没有，我在墙角缩成一团抱紧了书包，被暖意宠爱着，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2

「小姑娘，醒醒！」

一双干枯的手晃着我的肩膀，我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我的脸红起来，像被人当众捉住的贼。

「你就是我儿子给我找的保姆吧？怎么第一天来上班就偷懒睡觉，下次再这样要扣钱的哦。」

她板起了脸。

我支支吾吾，瑟瑟发抖，最后心虚地点了点头。

她摆摆手，让我别愣着赶紧干活儿。

「看看家里乱成什么样了，且一顿收拾呢。我饿了，去给我煮碗面，让我看看你的手艺，不好吃我可不用你哟！」

我慌忙起身，转了好大一圈才摸到厨房。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中，我做好了一碗面，还煎了个蛋。

我忐忑不安地把饭端到餐桌上，弯着腰把她扶了过来。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这手艺也敢出来做保姆？我看看就饱了。」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一双手差点把衣服抠烂。

「你吃了吧，倒了也可惜。」

她转身去了卧室，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餐厅。

我坐下来狼吞虎咽，心想反正一会儿也要被赶走，还不如吃饱点上路呢。

就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汤的时候，老太太出来了。

她抱了一套被褥扔进了客房，抬着下巴朝我努努嘴。

「你以后就住这间，离我屋子近，夜里别睡太死，听到动静就过来。」

留下一句话，她就去睡觉了。

我躺在床上，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竟然不是做梦。

我一夜没敢合眼，支棱着耳朵听隔壁的声音。

老太太的鼾声此起彼伏，莫名地让人心安。

早上天一亮我就背着书包出门了，我要尽快找到能赚钱的地方。

问了好几个饭店，人家一看我背着书包的模样，纷纷把我拒之门外。

「小姑娘，你是个学生该好好读书才对，你别闹了，赶紧回家吧！」

有好心的大婶拉住我不让走，非要帮我报警找父母过来，吓得我一溜烟跑了。

我倔强地咬咬牙，发誓一定要靠自己活下去。

既然没人用我，捡垃圾总行了吧，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我一口饭吃。

扒拉了半个城区的垃圾桶，捡的瓶子和纸皮卖的钱刚好够买一碗牛肉面。

吃饱喝足后，我眼尖看见了超市在卸货，厚着脸皮凑了过去。

老板善心大发收下了我，承诺只要干完这些活儿就给我五十块钱。

「小姑娘，遇到难事儿了吧？别怕，咱们有手有脚，只要肯下力就饿不死！」

我跳到货车上，闷着头往下搬箱子。这是一车食品，有饮料、方便面、面包、调味料等等。

为了不白拿人家的钱，我专门挑重的下手。

汗水很快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把后槽牙咬得「咯嘣」响，像个机器人一样疯狂转动。

几个大姐见状都朝我吆喝：「小姑娘，别太拼了，歇歇吧！」

3

拿到钱的时候，我激动地朝天空呐喊了几声。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如果妈妈还在，她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沦落至此的。

有人拍我的肩膀：「晴晴，一大早看不见你，我都急坏了，快跟奶奶回家去！」

一回头，看见了昨晚留我过夜的老太太。

她佝偻着背，身体瘦弱得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树叶。

我问她晴晴是谁，她眼睛瞬间亮了几分。

「我大孙女，从小是在我被窝搂着长大的。哎，你不就是晴晴吗？」

我抓住了她的手：「对，我就是晴晴。」

跟她回家的路上，几位邻居对我指指点点。

「瞧，这老太太又捡了个人回家，以前的教训都忘了。」

「是呀，这把年纪了，怎么就不长个记性呢。」

「活该她的儿子不待见她，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滋味估计也不好受吧。」

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生怕一眨眼我就跑了。

「晴晴乖，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她挽着袖子和面，时不时地用围裙擦一下眼睛。

吃饭时，她问我为啥一声不吭离家出走。

「我跟了你半天了，又是捡垃圾又是帮人搬货，你不要奶奶了？」

饺子噎住了我的喉咙，我艰难地说了句：「奶奶，我想读书。」

「好好好，我们晴晴真是好样的。」

她一脸神秘地拿出一张卡：「看，奶奶有私房钱，谁都不知道，全给晴晴读书用。」

这张卡我拿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

这场梦，我真的该醒了。

素昧平生，我不该受此大恩。况且她已年迈，不知能不能等到我报答她的那一天。

我把她扶到沙发上，把卡装回她的口袋。

「对不起奶奶，我不是晴晴，你认错人了。

「我想读书，可我不能趁你不清醒的时候骗你。我很能干的，你看，今天一天我不仅没饿到肚子，还赚了五十块钱呢！

「相信我，我可以的。只要熬过这个冬天，我就会像山上那些枯草一样重新发芽的……」

她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枯树皮一样的手摩挲着我的头发，又捏了捏我的胳膊。她把脸凑过来，像是要努力把我看清楚些。

「你就是晴晴，我从小带大的姑娘自己能认不出来嘛！」

那张卡重新递到我面前，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4

她突然间崩溃了：「你还在恨奶奶，对不对？记得那年冬天也是这么冷，我捡了一个快冻死的人，当时只想救他的命，没想到那人一醒来就盯上了你。

「我的晴晴呀，你还那么小，那样可怕的事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不敢想。

「恨我吧，都来恨我吧！你的爸爸快十年没来看我了，都是我活该呀……」

她用力地抓着胸口的衣服，沉重的呼吸把脸憋成了紫色。

忽然间她抓住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扎了一下。

「我呀，是天底下最没用的奶奶！」

这一幕把我吓得尖叫起来，我不顾一切把水果刀夺过来，把情绪失控的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奶奶，我是晴晴，我不恨你，真的不恨你！」

我拍着她的背，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她在我怀里蜷缩着，像一只年迈的猫咪。

我把她放在床上，盖被子的时候发现一个本子。

【周萍备忘录】。

原来她叫周萍，那以后就喊她周奶奶吧。

开头第一句话是：【最近脑袋越来越糊涂了，趁着每天清醒的时候把要做的事情记下来。】

我翻到了最近这段时间的记录。

【老了，没什么可写的了，哎。

【我怎么还在喘气儿呢，明明上次都想好怎么走了，咋脑子一糊涂连死都忘了呢？

【明年再死吧，我儿子终于肯搭理我了，还给我请保姆了呢！

【什么保姆？都是假的，只干一天就跑路了。算了，活着没意思。

【不行，我得去找晴晴，我记得她昨晚还住在这里呢……】

很厚的一个本子，却没写多少东西。

或许是过去太苦不忍心回忆，未来又没有期待，不值得动笔。

周奶奶，看来咱们是命定的缘分。

我流落街头时你给了我一间屋子，那你独孤无依的时候就让我来伴你左右吧。

第二天，她醒来看到我一脸诧异。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我笑着给她梳头：「奶奶，我是晴晴呀，今天太阳好，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个男人正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冒充我女儿！」

我尴尬地看向周奶奶，杵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地跷着二郎腿，摆着手让周奶奶过来。

周奶奶似乎很害怕，颤颤巍巍地躲到了我的身后。

「老太婆，这房子你也住够了吧？我最近缺钱，准备把它卖了，你以后恐怕不能过得这么舒坦了。」

他用小拇指掏着耳朵，不耐烦地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这个野丫头，有点眼力见行不？没看到我们在谈论私事，还不赶紧滚出去？」

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不好受，毕竟这是别人的家，我脸上挂不住了。

5

转身时，周奶奶死死地抱住了我。

「晴晴别走，别丢下奶奶！」

对面的男人怒了：「谁是晴晴？你老眼昏花了吧，咱们的晴晴早就死了！是你害了她，你忘了？」

他的脑袋青筋暴露，用手指着周奶奶的头，吼声惊天动地。

周奶奶捂着胸口喘不上气，原地旋转几下后便晕了过去。

我吓得手足无措，凭着一点常识去掐她的人中。

她长吁了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许大川，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敢指天誓日地说一句，晴晴真的是我害的吗？

「当年那个禽兽，难道不是被你引到家里来的吗？」

许大川目光躲闪，扭头看向了别处，默默地点燃了一根烟。

周奶奶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她扶着我的手站起来，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这房子是我的，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打它的主意。」

许大川掐灭了烟，不可思议地看了过来。

「你脑子不糊涂了？最近是不是没按时吃药呀？

「妈，我是你亲儿子，你救救我吧！我这次欠的钱太多了，如果还不上，人家会砍掉我的手脚的。」

周奶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媳妇知道不？」

「不能让她知道呀，要不然她肯定会和我离婚的。这些年她替我填了不少窟窿，万一事情暴露，她娘家不会放过我的。

「妈，我都想好了。你就对外宣称得了癌症，需要钱治疗，这样卖房就顺理成章了。

「你又不是没替我顶过罪，不差这一次，谁让你是我娘呢。」

周奶奶气得跺起了脚：「我是你娘，我这辈子就欠你了？

「你自己犯的错，利用我脑子糊涂的毛病日日给我洗脑，还四处给我宣扬，所有人都指着我的脊梁骨骂，连我自己都相信了这件事。

「可我总有清醒的时候，你给我的药几个月前我找人看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断了药后脑子一天比一天灵光，你做的孽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想起来了。

「你当初刚娶了媳妇，转头就嫌弃我这个糟老太婆，你们两口子日日在外坏我名声，我成了远近闻名的恶婆婆。

「后来你们生了孩子，三个月就断了奶，往我怀里一丢就去享受二人世界了。

「我当了那么多年老妈子，最后晴晴出了事，你怕媳妇跟你闹，就把所有罪责推到我的头上。

「你媳妇当时气得要拿刀砍我，你都忘了吗？」

许大川脸色惨白，大叫着让周奶奶闭嘴。

他张牙舞爪地冲过来，我眼疾手快地挡在了周奶奶面前。

膀大腰圆的许大川把气撒在我的身上，抓着我的衣领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我的脑袋磕到了桌角，温热的液体顺着脑袋缓缓爬行。

周奶奶夸张地大叫：「你怎么杀人了？」

许大川手忙脚乱地捂住了她的嘴：「别乱说，我就轻轻一推，哪儿有那么严重？」

「那个，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这房子非卖不可。」

周奶奶扶起我，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

我猛地睁开眼朝她做了个鬼脸，把她吓了一大跳。

「放心，我皮实着呢。」

6

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劫后重生一般。

「周奶奶，你真的不糊涂了？」

她挠挠头说：「许大川这孩子还是有点用的，就他这副鬼样子，死人都能给气活，我被他一刺激，脑子居然清醒了，哈哈哈……」

「不行，我要趁着现在脑子好使，把他做的恶都写下来，要不然过几天我又忘了。」

纸笔拿来后，她嫌麻烦，于是拉着我的手回忆起了往事。

原来周奶奶年轻时，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女子。

她爱读书爱画画，曾经当过几年的小学老师。

后来嫁给了志同道合的许爷爷，两人感情深厚。

若是非要挑出一点遗憾，就是二人一直未能孕育出爱的结晶。

医院的诊断书断绝了他们的希望，于是便收养了个孩子，取名许大川。

老爷子把许大川疼进了骨子里，恨不得日日捧在手心里。

孩子被宠得无法无天，长大后对父母丝毫没有一点感恩之心。

许大川二十岁那年，老两口遭遇交通事故。

许爷爷当场去世，周奶奶也落下了后遗症，需要终身吃药。

她的脑袋就是那时候开始不灵光的，许大川因此很嫌弃她。

许大川后来凭借着出众的样貌，加上满嘴的甜言蜜语，居然一毛钱没花娶上了媳妇。

说是娶媳妇，其实跟入赘差不多，吃住都在老丈人家，只有手头紧的时候才能想起她。

后来晴晴降生了，才三个月就被许大川两口子抱了过来。

「妈，我们结婚时你没出钱，总该出点力吧！」

周奶奶本来对儿子就有愧疚，总觉得自己做得太少，所以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晴晴在她被窝里搂着长大，半夜起来几次喂奶粉，生怕饿着大孙女。

慢慢地，孩子长大了，对她很依赖。

可没想到却招来了儿媳妇的嫉妒。

「妈，你是不是带晴晴的时候说我坏话了？为什么晴晴不跟我亲？」

儿媳妇对她挑三拣四，娃生病了怪她，娃衣服脏了怪她，娃吃了几口零食还是怪她。

许大川靠着岳父生活，在儿媳妇面前大气不敢喘，根本指望不上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日子就这么吵吵闹闹地过了下去，孩子慢慢地也大了，上学了。

那年冬天，许大川告诉周奶奶，有个朋友要过来，让她帮忙招待一下。

冰天雪地里，那男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走来的，只敲了一下门就冻得晕过去了。

周奶奶把人扶进家里，给许大川打电话。

电话里许大川压低了声音：「妈，我在陪岳父喝酒呢。那个伙计是我老同学，我欠他点钱，谁知道他追着不放，大冷天还跑了过来。

「你可别跟我媳妇说啊，她知道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周奶奶讲到这里，浑身颤抖起来。

7

「我糊涂呀，怎么就把那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留下来了？」

男人被周奶奶灌了几口热汤，便醒了过来。

他一双眼睛在屋子里乱转，最后落在了晴晴身上。

晴晴已经上了初中，模样继承了许大川，亭亭玉立，像棵小树苗。

她帮着周奶奶端饭，嘴里甜甜地喊他「伯伯」。

饭桌上，周奶奶问他怎么跟许大川认识的。

那人也不避讳，说两个人是在牌桌上相遇的，许大川手气臭经常输钱，他给支过几招，两人就成铁哥们儿了。

「你那个儿子，真是又油又滑，像条泥鳅似的。」

「他欠我的钱该还了，我都找到家门了，他不露面，到底几个意思呀？」

周奶奶心里的火苗上蹿下跳，恨不得立刻拿根棒子把这人赶出去。

她敲盆摔碗，脸上再没了好脸色。

「许大川不在这里，你吃完饭就走吧！」她下了逐客令。

那人用牙签剔着牙，跟听不懂话一样。

「他的老娘和闺女都在这里，我就不信他不来。」

周奶奶搂着晴晴，害怕地朝门口跑去。

那人紧追上来，抄起拖把就朝周奶奶头上打，周奶奶应声倒地。

醒来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许大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人诉苦。

「大家评评理，这老太太是不是有病？在外装得善良无比，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其实关上门比夜叉都凶，我们晴晴平时饭桌上连块肉都不敢夹……」

「我的晴晴呀……」

周奶奶脑子正蒙着，就看到儿媳妇举着菜刀朝自己冲过来。

被人拦下后，儿媳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唾沫横飞地说起了她的不是。

「我这个婆婆看起来菩萨面庞，内里毒如蛇蝎，到底跟我有多大仇呀？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

周奶奶只觉得天旋地转，所有人都在指责自己，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以为是自己害了晴晴。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别人都说是我，连我自己都相信了。

「这口锅我背了这么多年，假的也成了真的了。」

一口气说完，周奶奶拍着大腿，嘴里发出悲怆的呐喊。

「我终于说出来了，心里这口气终于顺畅了。」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别怕，咱以后只往前看，过去那些让人伤心的事，咱都不提了。」

几天后，我陪她去了医院，全面检查后重新取了药。

她让我放心：「我不能倒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为了老头子，也为了晴晴。」

8

我接受了她的资助，重新回到了校园。

高中就在县城里，离周奶奶家几公里，我选择了住校。

我的成绩不错，中考时顺利地考上了县重点。

可秋季开学只上了两个月，就被通知回家给奶奶奔丧。

奶奶后事办完，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