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

端午节,我们一起坐上了西去的列车。

早上7:43分,动车准时发车,坐在车里, 我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不属于终点,亦不属于起点,你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且实实在在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知道来处,更知道去处,路上的你就是踏实的。

人的一生里,大都在浑浑噩噩里度过,清晰地知道来处和去处的时候不多,一车厢的人各有各的去处,各有各的快乐,这种快乐是互不侵扰,互相包容的。车行进的方向就是我们的方向,或者说我们的方向就是车行进的方向,两个不同类型的,在世间却有着相同的方向,互不排斥,且互相包容,突然很喜欢“包容”这个词,它可以无限延伸,也可以无限缩小,它可以包容这里的一切,包容爱,包容车厢里的鼾声,包容吵闹,把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在某一个瞬间包容在一个时空里,且和睦相处。这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时空,也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时间。

什么东西,一旦和时间联系到一起,就有了失去的可能,时间真是一个让人恨不得,又爱不得的东西,你不关注它的时候,它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你一旦开始关注它,它又消失的很快,你怎么努力也抓不住,若即若离,让你无所适从。就在这样的时间里,我不知道该怎样爱你。

现在,你坐在我的旁边,带着生命的绚烂,我竭力隐藏生活的疲惫,陪在你身边,我想给你一个春天,尽管我不知道这样的春天是不是你想要的。

列车钻过一个又一个山洞,车窗外忽明忽暗,每一次的变换都让我觉得人生似乎又过了一天,它让我欣喜又紧张,我担心这样快的日子,很快就会走完。窗外的山一座挨着一座,连绵起伏的从眼前走过,像是永远也走不完的样子,你靠着我的肩,一副依赖的样子,我静静地享受着你的依赖,我知道我会这样在你的身边慢慢地老去,你又会在谁的身边老去呢?那个陪在你身边的人,对你好不好?会不会让你快乐,会不会让你幸福?

这样多的未知让我担忧,这样的担忧又产生焦虑,一遇到和你有关的问题,我就方寸大乱,不知该怎样去解决,于是,我越来越深的陷进了这种焦虑里,不能自拔。我多次为自己的行为懊悔,我知道你长大了,我应该给你自己的空间,不能再操纵你的生活,是的操纵,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操纵之心,听起来似乎就很可怕。这次出行,你安排好了一切,你想向我证明,你有能力照顾自己,也有能力照顾我。

13:00车准时到达宜宾,一下车,天空飘着细雨,很凉爽,正是我喜欢的天气,你兴奋地对我说:“妈妈,看,老天以你喜欢的样子,来欢迎你。”是的,我瞬间喜欢上了这个抬头见山的城市。

象这样抬头见山的城市,我去过三个,重庆夏天略显太热,兰州又觉得风大,空气干燥,宜宾见山间,空气湿润,让人心旷神怡。是值得让人记住的,况且,还有你陪在我身边。

去预先订好的酒店,放了行礼,简单吃了当地的小吃,凉糕,抄手,鸡丝豆花面,宜宾小吃的口味,很符合西北的味口,如果你吃辣,就更喜欢了,吃过饭,原本计划去三江交汇处,看夜景,看看时间还早,就来到了万里长江第一城的大观楼,想用我这个老西安的人眼光,看看被网友称作“小西安”的地方,人在异乡,听到家乡的名字,更多的是感到 亲切,而且宜宾市里的这些景点都很集中,坐公交车就能到,很方便。

大观楼又叫谯楼,它位于宜宾市的中心。来到大观楼,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大观楼的形状有点象北京的天安门,但是,它周围的道路,又很象西安钟楼,都是以楼为中心,四个方向,有四条马路,只不过,大观楼四周的路,没有钟楼旁边的路宽,也没有钟楼旁边繁华。我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它熟悉了,它象是多年前的钟楼四周的布局,那个时候,我曾经领着我的孩子,在这样的街道上走过,我也曾经这样指着前面的建筑物说,看,这是钟楼。而现在,孩子长大了,站在异乡,她同样指着前面的建筑物对我说:妈妈看,这是大观楼。这句话让我内心很安稳,接着她又说:今后妈妈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一声我陪你,让想起了我的母亲,我母亲从我记事起,身体就不好,基本是足不出户,母亲一生中唯一的出行,就是西安的大雁塔,那是我从穿着大红棉袄的姐姐,骑着马拍的一张照片上看到的,姐姐神气的样子让我既羡慕又嫉妒。我指着那张照片,生气地问母亲,为什么不带我去?母亲说,下次出去玩的时候,就让我陪着。我当时小,我认为的陪伴,就是陪着一起出去玩。然而,母亲终究没有能够再次出游,而我再也没有机会陪她看这变化的世界。那张照片,现在还保存在我们家的相册里。而我也常想,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常陪在母亲身边,哪怕不出门,坐在一起说说话,就很好。

“妈妈,走,我带你去三江交汇处看夜景,好不好?”女儿的话,把我从沉思中唤醒。

“只要我们互相陪伴,到哪里都好。”我笑着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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