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过两天是我的农历生日,四十岁到了,当孩子问我,妈妈我不送礼物你会不会生气时,我的注意力根本没在礼物上面,而在于,年过半百的时间快到了,哪怕我有八十岁的高寿,那么我已经活了一半岁月了。而且剩下的一半肯定是低质量的,非常苟且的一半岁月。
所以当今天走过步行街的时候,我把目光停留在了那一堆老人身上。每一天的早晨,八点,就是这样一群老人,堆聚在一起,听其中一个老人拿着手机大声的念着今天的最新闻。读着新闻的老人绝对是激情彭湃的,通身有着精神奕奕的光彩。而倾听的老人有半眯着眼睛,晕晕欲睡的;有仰起头,努力倾听并不断点头的;有边听边整理衣服,再左右张望的;有边听边和旁边的老朋友轻声讨论的。这让我想起了我幼时幼儿园的生活。除了时间和地点,一切仿佛很契合。
我忽然想到老去的我,将来会是怎么样的?是读新闻的这个,还是倾听的那个,还是在那里边倾听边打瞌睡的那个?抑或是那个坐在所谓的“健康会所”里面听着那个讲师海吹胡编却频频点头的那个老太?有一句话说的很好,长大后,我就成了你,这是对于小孩子而言的。对于我们四十来岁的人而言,老了后我就成了你,是毫无疑问的。
每天走路去上班的过程中,总是能望见这样那样的老人,除去了形色匆匆的必要,他们大多都是慵懒而随意的,当你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感觉他还在原地徘徊,有着淡然而迷茫的彷徨与无助。有一天我对朋友说,你看到那个穿着米黄色羽绒服的老头了吗?全身清爽而干净,一丝不苟,我说,这个老人家肯定家里人对他很是用心,不管是帽子,还是鞋子,衣服,都很干净,也很明亮。大多数老人都是黑衣黑裤,甚至衣服很随意,也很脏乱。胡子也邋遢。这想必他的家人就是不大关注他的,也是不孝顺的子女吧。朋友笑的弯下了腰,我说那么我们以后呢,是怎么样的呢?她停下笑,忽然沉思起来。
衰老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毋庸置疑。
我为自己设想了很多可能。我想我老了后,有很多选择,可以当一个广场舞大妈,跟在人潮中,每天和着《我和草原有个约会》的激昂乐曲中奋力起舞;或者淡妆浓抹一番,喊上一群老姐妹去KTVhigh 上个半天,在年轻服务员略带嫌弃的眼神中,放飞自我,彰显自信;或者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直奔菜场,然后回家洗搓切砍,十八般武艺尽显,为孩子们准备丰盛的午餐和晚餐,然后是不停的洗洗刷刷,让身体更加的佝偻,臃肿。不着痕迹的老去再老去。要么就是饱受病痛折磨,吃不香,睡不好,这里疼,那里疼,日子过的是不舒坦。我想,如果是这种日子,我不如还不过了。也许中年的时候的骄傲,对生活质量的要求,让我如此果断决择,说不定人到老年,却是想多活一日算一日。上次看到一个得了痴呆症的老太被家人送到敬老院,却日日饱受工作人员蹂躏,看到这个新闻让人毛骨悚然。都说人之将老,其言也善。
问题在于你老了,你没有表述反抗说不的能力的时候,你就是像那些幼童一样无助,蓬勃的生命在萎枯,骨血在日日衰弱,你的手,你的脚,慢慢的开始不受控制,你的眼睛开始发花,你的力气再也提不一桶水的重量。你再也咬不下你喜欢的排骨,你再也咬不动你喜欢的牛排。你老了,甚至连食物都抛弃了你了。此时,你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呢?你的生活只能日日活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对青春年少明媚生活的迷恋中,你再渐渐老去,甚至你老到想不起,你为什么在这儿,你的一生都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都慢慢的飘散在你的记忆中,身体的衰老,连带着记忆也老去,灰飞烟灭。
假如你能做一个冗长的梦,梦醒来,梦里,你甜甜的笑着。醒来你却发现你的笑容如此干枯,皮肤如此松驰,连说话都已经成为一种奢望,你想起少年时,老师让你大声念一段课文的时光,那时候的你,是多么的勉强,多么的敷衍,现在你是如此的渴望你有这种能力,但你已老去。
时光的残酷在岁月长河中,彰显着异常的刻薄。人生是一个单程的旅程,你走着,一直是往前走的。却永远回不了头,能回头的只是记忆深处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