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只有各种尺寸的平底锅,用来煎牛排、猪肉饼 、鸡蛋以及他认为能煎的东西,蔬菜多是生吃或凉拌,顶多焯一下或煮熟到不同程度,捞出来沥干,再拌成各种沙拉。有时放几片生菜叶子在煎锅里,为了给牛排或猪肉饼作铺垫,却从不吃掉。也从不炒菜,他认为炒菜是烹饪过度,会破坏蔬菜里面的维生素,所以家里压根儿没有圆底炒锅这种东西。
我刚去的时候,找不到卖锅碗瓢盆的地方,他每天忙得顾不上管我,也搞不太明白中国人对各种奇葩厨具的实际需求,我就只好将就着整天用平底锅炒菜。
这种锅的好处是受热均匀,坏处是锅沿太浅,筷子一扒拉,菜就往外蹦,每炒完一次菜,就像打完一次仗,打扫战场成了一个耗时费力的大麻烦。
像我这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北方女汉子,本来刀工就差,土豆丝经常切(锯)得像筷子似的。为了省事儿,许多菜都是直接用手掰。
后来我学会了做“东北乱炖”,自认为绝对堪称一项专门针对懒人和笨鸟们的救命神器和伟大发明,非常贴合北方婆姨的粗线条和大手笔,从来不用在刀工上费什么事儿,大刀阔斧地将各种食材劈将开来,随心所欲,愿意多大就多大,只要不是太出格,锅里能盛下,吃的时候不至于无法下嘴,就行。再将辅料和火候准备就绪,三下五除二地扔将进去,翻炒几下,加水,文火慢炖,该干啥干啥,时间一到,掀锅开吃。
这种做法的好处除了简明扼要,不用拖泥带水,费时耗力,最关键的是少油,入味儿,还可以炖各种大补的干货。可谓无所不能“炖”。
我喜欢在这种咕嘟咕嘟小火慢炖的声音中阅读、码字、涂鸦或发呆,慢条斯理地等着香气一点点溢出来,飘满了整个房间,一点点勾起我的食欲,终于扛不住了,起身,很矫情地随便放点儿什么音乐,只要不是太聒噪就行。然后,大快朵颐。
有人问我,你一个人宅在家,自己给自己做饭,还那么有滋有味儿,凭什么?
我说,凭什么不?
到伦敦之后,我的“乱炖”功夫一时半会儿施展不开了,我必须重新操起平底锅炒菜,为防止外溅太多,必须把菜切得小小的细细的,像做贝贝餐,也像继续考验我在许多事情上欠缺的耐心。一个月下来,自我感觉我的刀工大有长进。
后来回到长治,老妈说我的土豆丝口感好多了。我一脸傲娇地说,那是,刀工好了呗,吃筷子和吃粉丝的口感能一样吗?
我们公寓的灶火是那种小小的,小小的,小到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慢慢地去享受做饭的每一个微小过程。我看着那么小的蓝色火苗,心想是不是一用力就可以用嘴吹灭呢?这样的设计大概是为了煎炸方便,不至于因火太大而把食材煎糊了,也不至于产生太多烟雾吧。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这里多是开放式厨房,也明白了为何欧式抽油烟机到了中国家庭就基本面临失效或罢工,大约是功率太低,只适用于无烟厨房的缘故,对于我们这种每天各种大量高频炒菜的方式,根本就是绣花枕头,聋子的耳朵。这才是真正的“国情论”和“特色论”。
开始时,我不知道房顶上那个小圆眼睛是干什么用的,以为是什么暗黑电子设备。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把食材作料都准备好了正等着油热了爆炒呢,突然那个小眼睛就“吱呜吱呜”地叫开了,吓得我毛骨悚然,赶紧关火。
后来,帕维尔告诉我,那是烟雾警报器,房间的烟雾浓度一旦超标,它就会发出警示。突然想起《人间四月天》里刘若英饰演的张幼仪,当年奉徐父之命赴英做徐志摩的“陪读夫人”,第一次使用马桶,竟然被马桶冲水的声音吓得一激灵,久久回不过神来,真是细致入微啊。
后来,我在附近独自溜达的时候,终于在一家超市找到了圆底锅(Round bottom pot),并毫不犹豫地把它拎了回去,拎回去才发现,我忽略了一个问题,灶台平且低,又没有架子,圆底锅东倒西歪,压根儿放不稳。
我跟帕维尔说:
Maybe we should return it,the shop allow return anything uncondition,We did not move any trademark,no problem.
要不退回去吧,不是允许无条件退货吗?我们商标什么的都没动,应该没问题吧。
帕维尔想了想说:
Well,you can’t do your Chinese dishes without it,we must have one like this,maybe we can transform the stove when we are free.
算了,退了就不能做你的中国菜了,终究还是要有一个的,我们可以抽空改造灶台呀。
于是乎,那个圆底锅自从买了来就一直束之高阁,一次也没能用过。我们也一直没能抽出时间来改造灶台。我后来想帕维尔大概是不太明白应该如何改造的。
于是,我把回国必须要买的灶台铁架子也一并记在了小本子上,规格应该是直径10cmX高3cm,也顺便记在这里,万一找不到小本子,我就到简书上来查。
现在,我发现我竟然越来越喜欢吃用平底锅和文火慢慢煎出来的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