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逝
2017年12月19日，清晨不到六点，姥姥走了，突然的还未来得及看一眼清晨第一抹阳光，突然的让我们所有人都措不及防，来不及送您最后一程。
“人呢？”
“走了。你家里人没给你打电话么？”
这是在医院我与护工最后的两句对话。
我慌乱的寻找着，走了？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让我如何接受这个事实！奔走到一楼大厅，母亲在那等候着。
“姥姥呢？”
“走了。”
“现在在哪儿？”
“你爸联系人给送殡仪馆了。”停顿了下又说到，“现在你和我回家看看你姥爷，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走了，真的走了。为何您不再看看我，看看我们？再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罢了，走了也好，这个地方太痛苦了，自两年半之前查出癌症晚期到如今扩散全身，您挨过的针遭过的罪我们都看在眼中痛在心里，走了也好，不必再遭罪了。
他们分头去处理后事了，而我则带着母亲回去陪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傻老头’。我们消化着、酝酿着、思索着怎么将这件事情说给姥爷听，如何告诉他老太太走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一直以来自诩坚强坦然的我，到了这个档口却也慌了心神，不知如何开口，唯有沉默，陪着姥爷坐在电视前故作轻松，姥爷虽然反应有些慢了，但是我看得出姥爷一定感觉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对于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也只是略做回应，真的猜到什么了吧，而我也是真的不知如何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走着，一秒一秒的走着，煎熬。直到老爸回来，经过商量，还是经父亲的口将它告诉了姥爷，毕竟这已是事实。谈话的过程很压抑，父亲和母亲如何委婉地告诉姥爷的，说了些什么，我也全然没有在意，只记得姥爷最后问了一句‘人，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只这一句，我强挺已久的眼泪唰的涌了出来，而姥爷则陷入了沉默，而后说‘走了好，走了就不用受罪了’，随后又是一阵沉默，再之后，便是孩子一般的哭泣，充满着悲伤与不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姥爷这样的悲伤，这样的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姥姥啊，如果你看到这一幕的话，会不会笑话姥爷呢？沉默与哭泣交替着，我想我明白此时姥爷的心情，那是一种空唠唠的感觉，沉默的接受事实，可是突然想到那个人时，发现她已离开了，再也见不到了，心里空空的，唯有泪水才能释怀这悲伤，别的都显得毫无意义。
下午去了灵堂，做一些简单的布置，而我则偷偷买了一串糖葫芦给姥姥放在了那里，这是姥姥生前最喜爱的小吃之一。回头望了望躺在棺木里的姥姥，冰冷而生硬，好像一具蜡人雕塑，不那么真实，恍惚间让我觉着姥姥还在，只是在另一家医院或是哪里躲起来罢了。回过神又看了看站在姥姥身旁的姥爷，动作很轻很是小心翼翼，似是怕打扰到她，我原本以为这只有在书中或是电视中才有的情节就这样展现在我眼前，再一次哽咽了……而我母亲则默默的站在一旁，没有任何动作和表示，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布置过了灵堂便准备回去了，母亲依旧没有动，当我们走到门口，我转身准备叫她时，看到母亲轻轻地走到姥姥身边，慢慢弯下腰，在姥姥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妈，我走了’，随后便是止不住的泪水，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都要碎了，好痛…从得知这个噩耗到现在，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个人，失去了把我带大的姥姥，没能见到最后一面，现在我才意识到，我的母亲从今天清晨起，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母亲了，她的悲伤我如何体会的到，她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是我太自私了。
回去后，已有几位亲朋在等候了，哭着、聊着，而我们自家人却出奇的平静，客套着、攀谈着、假装坚强着……待送走了所有宾客，这所谓坚强的面具便也卸了下来，落寞、不舍、悲伤。
坐在车里出着神，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表弟放学的时间了。是的，我来接弟弟放学了，接这个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对于他奶奶走了的这件事他的父母不知该如何开口，怕他接受不了，那我又要怎么跟他说呢…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版本，推翻又重组，可是见到后，却只剩下了最直接的语言。
“你怎么来接我了？”
“天冷，怕你冻着。”
“我爸我妈呢？”
“家里呢。”
“家里？没去医院看我奶奶么？我奶奶呢？”
“你奶奶没了。”
……
沉默中，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迷茫，而后变得惊恐、悲伤，随后又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绝望。而我只能以悲伤而坚定的眼神回应他，是的，走了。我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悲伤，任他肆意哭喊着，在这个寒冷的冬季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与我们擦身而过，却也像是两个世界，互不打扰。姥姥啊，您把我们带大了就走了，我们舍不得，真的好想回到儿时，那时您还健康，您还在，而现在，连想一想您都成为了悲伤，空唠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