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素白清朗的天。
正是日升月落之时,薄雾笼罩着旷野,我望着那轮渐渐黯淡的弯月,享受着黎明前大地最后的宁静。再过不久,河边就要人声喧哗,洗衣的,涉水的,路过的,吵吵嚷嚷,已看了不知多少年。待到日落,人声寂寥一阵后,又会响起各种暧昧的声响,有的含羞带怯,有的狂傲放肆,水波终是不能平静。
晨风微拂,我趁势动动脖子,舒展舒展筋骨,清爽的微风也就只剩此刻了。
“扑通”,有什么从我身上滑下,落入水中。呵,是那与我相伴多年的小白。我说相伴,不知小白是否会发出不屑的“切”声,不过我估摸着按照小白那不爱转动的脑子,怕是连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想过罢。其实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可言呢?只不过都是懒得动弹的性子,靠在一起了也就这么靠着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也不知自己在这里生活了多久,只记得一日又一日,一年复一年,身旁的芦苇换了几茬,不知是最初认识的那批的第几代子孙,便没了搭讪的心思。身上的露水更不知来去过多少,但只有小白,却是常常落在我肩上,当日照来时,又会就势一滚躲到阴凉处,因此待得也就更长久些。久而久之,彼此却是熟悉了,岁月悠长,就这样相伴着看过不知多少次日升日落。只是小白白日怠懒,却是夜猫子的性子,晚上活泼得不得了,对躲在芦苇深处的一对对鸳鸯甚有兴趣,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又爱睡懒觉,白日便醒得迟,我一不留神便将他甩下去了。他也不甚介意,在水里也很自在,翻几个跟斗便游到我身边,顺着枝干便又爬上来了,做得顺溜之极。
“昨晚那个女的,为什么就沉下去了哇?”小白还有着爱学好问的坏习惯。“她喜欢河底呗。”“噢。”幸好他还有个不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习性,这点我甚满意。
今日的河边比往常热闹了许多,一群人在河边大声哭喊,老老少少,成群结队。几个年轻后生跳入河中,像鱼儿般穿梭在水中。日照当空之时,昨日那女子被捞了上来,大红的衣裳衬着惨白的脸,曾经的花容月貌就此凝固、僵硬,最终腐朽。
“这个女的昨夜就被黑白无常带走了,他们对着个空壳这么兴奋干啥?”小白又开始发扬好问的学习精神,我却不想回应。不过是私定终身,却所嫁非人,一恨之下轻生而已。又是一个爱情悲剧,在这个世间时时上演,早已不新鲜了,可为何我看到那张带着悲伤又带着不甘的脸会心有触动呢?
小白在一旁也没了声音,过了良久,传来深深叹息。“咦,是什么声音?是我发出来的么?我为什么要叹气呢?为什么呢?”小白开始嘀嘀咕咕,这样的情绪于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呢。
河边的人群渐渐远去,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今夜,大概会比以往安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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