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不不不不不不热
01
老王站在街角的垃圾箱旁愁容满面，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瘦骨嶙峋的背上，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他佝偻着腰，在垃圾桶里翻了一次又一次，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夜色黑的浓郁，落叶被吹的四散，晚秋的风有点冷。
那背影顿了一会儿，微微颤了颤，像是在抽泣，又像是身子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背着那几个少得可怜的瓶子，朝着棚户区那些明暗闪烁的老式平房。
但那不是哭泣，老人的哭泣是不会颤抖的，只会是泪水的无声滑落，对，就是老泪纵横。
02
那低矮的院落，院门紧闭，屋里一片漆黑，在一排排灯火潼潼的屋子中显得格外暗淡。他摸索着掏出钥匙，熟练地开了门，摸黑进了院子。
咣当一脚踢在了院子里散落的易拉罐上，那罐子打了好几个滚，直到撞到了那座废品小山上才停下来，刺耳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隔壁的狗不耐烦地吠了几声。
把背上的瓶子随意扔在院子里，他推开了家门走了进去，门没上锁--十多年来都没锁过了。他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值钱的电视机已在三年前被二儿搬了去。
“他一个老头看什么电视啊！”二儿媳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不满地说道。
于是第二天那电视就到了她们家，那是女儿在年初时离家时给老王买的，为了给父亲解闷儿。
老王一屁股坐在了那条破烂的沙发上，伸手探了探墙上的开关，还是一片漆黑，大概电费欠了有些日子了吧。
隐约的月色下，他喝起了街上打来的五元一瓶勾兑酒，嗓子一阵辛辣，干咳了几声。
03
这行干不下去了，老王知道。每天捡来的瓶子越来越少，一周才勉强凑得齐一麻袋，全镇唯一的废品收购站也在频频降价。
可是自己又能干什么呢，哪个厂子会要他一个60多岁的老头子呀，况且就算有仁慈的主收留自己，那些复杂的机械操作也会让人头疼。
老了，什么都学不会了，老了，就没用了。
以前常听父母这么说，现在常听儿女们这么说。
在大儿家饭桌上揩着鼻涕时，儿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在女儿家失手打破杯子后女儿没说什么，只是以后都给他用塑料瓶子喝水；一个月内第五次丢掉家门钥匙后，儿子告诉他以后不要乱跑，累人。
可人越老，就越坐不住，一闲下来，那些回忆直往人心上涌。老王只好搬回了镇上，自己一个人住，自在些。
一个人开始捡瓶子，易拉罐，五毛一斤，卖给废品站。其实一个月捡废品卖的钱连酒钱都不够，生活费还是得靠儿女接济，但他不能坐着。
妻子已经去世20年了，苦命的她只活了40多岁就撒手人寰了。每天躺在床上睡不着时，老王总会想起妻子，以前火一样温暖的被窝，现在冰一样寒冷。
走了，都走了，老王知道，自己也终将会有那么一天的。
04
眼看就要入冬了，寒冷就这样一点一点逼近，三两镇的人越来越少，年轻人都去城里谋发展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比如老王，比如小糖。
小糖是隔壁人家的外甥女，今年6岁，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爸妈在城里打工，就留了她和外婆在家里相依为命。小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笑起来就会睫毛弯弯。
回家早的时候，老王总会在家门口看到小糖，一个人坐在青石板上，手里胡乱搅动着一堆沙子，望着空荡荡的巷口发呆。
老王知道小糖爱吃糖，所以每次总要用买酒剩下的零钱给她带几块糖，小糖的眼睛亮闪闪的，说真甜。老王脸上涌出了微笑，背过身开门，两行泪水滑下。
他想起英子小时候的模样了，就是这样，扎着双马尾，一蹦一跳的跟在自己身后，一路上问题不断，像个小麻雀，叽叽喳喳。
只是如今，她长大了，已经为人母了，再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淘气了。外孙小刚和孙女荔枝也已经比小糖大了，可这些城里长大的小孩似乎总是不太欢迎他这个老头。
老王嗜酒越来越严重了，以前只是偶尔喝一瓶，现在几乎是宿醉。
大抵是冬天快到了，为了取暖，又或许是酒铺的老板娘和他熟了，总会多照顾他几两吧。
05
天气好的时候，老王就会收拾一下院子里的废品，尽量堆得整齐些，四四方方，让院子不那么杂乱。
以前妻子在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院子中央是一大片花海，五颜六色，周围是各种蔬菜，老两口吃不完，就给孩子们往城里带些。
妻子走后，就再没人打理了，花园都萎了，枯枝败叶让人很不喜欢。于是老王就把园子砌上了砖，用水泥打磨的平整。
很多年轻时的老友相继走了，离开镇子或是去了天堂。老王经常回想起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场景，这长长的街，一口气跑到尽头再返回去，只为赢得那一个笔记本。
以前喊他王叔那几个小伙子也在外发展的不错，只是好久都没回来过了。三两镇孤零零地躺在马路边，远不着村，近不临城。
镇上的小店只剩两三个了，售一些米面粮油，矿泉水，方便面，饼干等不易变质的商品。随之而来的就是，垃圾箱里的瓶子越来越少，大街上都没人乱扔垃圾了。
他是三两镇最后一个拾荒者了，以前和他同行的那些拾荒者，也辗转到大城市了，那里正发展的繁荣昌盛。
可老王不愿离去，总觉得这里更亲切一些，老人们的笑更和善一些，孩子们的游戏更有趣一些。
06
老王的衣服不经常换，一身黑色的长袍马褂，一件军绿色的絮棉外套，拖着一只脚，佝着背，背着一个麻袋，远远地就能认出来。
街上经常有小孩跟在老王身后，学着老王的样子，跛着脚，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着。偶尔被家长看到了，便厉声勒令他们回家，还嘱咐他们离老王远一点。
老王从不做声，还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只是动作微微顿了下。打那以后，他出门的时间就变了，只挑清晨和傍晚。
那天早晨，老王照常背着麻袋街上走动，忽然眼睛忽然被晃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一辆闪闪发光的宝马车，从车上走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谈笑风生。
就在那一瞬间，老王忽然觉得，三两镇和过去不一样了，到底是那不一样了呢，他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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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 第十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