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于我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

                                                     ——庄子·秋水


秋水于斯,之于逝川。往事于我,之于秋水。时光荏苒,水光潋滟。回忆和现实之间隔着长长的河,生活之美为尽在不言中,蓦然回首,不见水端。

故乡的后院,有一颗美丽的石榴树,砖红色的石墙,平静的河水上倒映着灿烂的夕阳,我和秋在树下拾起飘落的花瓣,然后像黛玉一样撒向流动的清水,暗香浮动,红粉黄昏。

我们不是并蒂花,却开在同一棵繁茂的树上,我们在打闹中成长。故乡的石榴树仍在盛开,在蔚蓝天空的映衬下像一个害羞的少女,红艳的头冠在云中招摇,我和秋围着安静的树边转边笑。笑着笑着时光便悄悄地流逝,害羞的少女长成妩媚的少妇,我和秋也长成了像向日葵一样的阳光少年。

06年,离开了居住十年的老屋,也结束了围着石榴树打转欢笑的童年。我和秋相继的进入了初中进入高中,在周围不断变化的环境里,有许多人在我们的生命里走走停停然后离开,虽不能说和秋相依为命,但也是相伴成长,直到进入大学我们彼此曾未分开过,我们少了曾经的嘻笑打闹多了几分成熟稳定,但不变的是我们相互珍爱和守护彼此的心,时光在头顶打转,美丽的夕阳映照在我们日渐棱角分明的脸上。

曾经喜欢绮丽伤感的文字:“生活上演着一场场华丽而悲恸的幕剧,在似水流年里保存着自己玲珑透明的心,还有头顶那面不变的苍蓝的四角天空。芦苇依旧进行着疯狂的拔节,世界投下一方模糊映画,蓝色变成了黑色,红色变成了白色,黄色变成了紫色,绿色变成了灰色,揪着时光的褶皱,一直蔓延岁月上空,成为城市上空悬浮的乡愁与思念。”如今,荒草离离,只争朝夕。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我见花开则花盛放,我不见旧颜则往事随风。当情感溶于哲思,精神方能永恒,我对往昔便是如此深情。似梦境。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如今的我,难以将往日声色付诸笔端,正如往昔与今之差异难同日而语。

“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往昔于我,亦然。

天暗了,灯亮了,远处的霓虹,近处的灯光,在漫漫的夜色中融化,渲染出头地安详而静谧的星空,多少次在没有月亮的晚上,想起故乡的老屋,还有随着石榴树的年轮不断增长的没有忧愁的童年岁月。

故乡浸泡在清凉井水里的石榴子,像心头的朱砂痣,刻骨铭心,往日缠绵的月光和石榴花香,成为遮掩脸上愁绪的丝绸,随风摇摆,化为一团氤氲的薄雾。

如今,秋在远方,石榴树和老屋在远方,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晾晒着我透明的哀伤。是否孩子长大后就失去了曾经的纯朴和善良?我们能否在坚硬的城市中仍然保存着曾经石榴般晶莹干净的心灵?下一缕吹拂我面庞的风能否带来故乡五月的石榴花香?岁月没有停止,飞鸟没有停止,年轮没有停止,带着故乡遗失十年的绚烂色彩,我一秒一秒地等待着,虽然心中满溢漾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悲怆感,可是却掺杂着未可名状的幸福,因为我知道,石榴般善良的心,没有变。

我闭上眼睛,进入了温暖的梦境,躺在故乡的石榴树下,透着阳光,我看见满树鲜红的晚霞。那红色,红得魅惑,让我有一种想伸手触摸的冲动,那红色,红得透明,像心事般脆弱的让人心疼,红得棱角分明,无懈可击,锋芒毕露,不屑一顾,红得无法原谅。泪光中,那红色如飘飞的美丽丝绸,消失在一片虚无。

山河故人,梦境盛放。咬一口血色黄昏,保存着石榴般的心,待到少年轰然老去,那抹璀璨的红,献给无限的你。

梦者如逝川,斯在川上曰:秋水如斯夫,我亦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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