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叛逆，老爱跟父亲做对。现在回想起来，才深觉父亲的不易。

他不会头头是道地给你分析人生难题，他只会满脸焦灼地望着你，沉默不语。

他和别人聊家常、侃大山、论牌技，总是滔滔不绝，时而争得面红耳赤，但是当他面对女儿时，却无所适从。

因为他害怕，他怕他的一句无心之语又刺痛女儿敏感的青春期；他担心，他的一句关心话换来的又是几天紧闭的房门；他恐惧，他的一句严厉教导回馈而来的又是摔碎的眼镜……

渐渐地，父亲不知道怎么去和女儿说话，不知道如何开口表达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他只会在下班回家的第一刻询问，丫头呢？

他只会在不管回来有多晚的半夜里，踱步进女儿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扎好掀翻的被子。

他只会在女儿生病时，第一个放下手头的工作来照顾女儿，任她撒娇、任性、置气，却愣愣地递给她爱吃的冰淇淋。

他只会在病中的女儿为了讲美要洗头时，第一个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粗糙的大手卖力地揉搓着头发，使劲地拧干，却湿了一身。

他只会在女儿早上赖床时，跑到女儿床前，帮她挤脸上的青春痘直到女儿醒来为止。

他只会在女儿觉得过不去高中分班的坎时，酝酿许久憋出来那句：你就是爸爸的希望啊！

……

女儿大了，离开家乡远赴外地求学工作。

父亲愈发用他那笨拙地方式表达着对女儿的思念：

“在干嘛？起床没有？”

“刚刚起床吗？吃早餐没？”

“在干嘛？今天上课怎么样？上了几节课？”

“在干嘛？什么时候回学校？”

“还在睡懒觉吗？又不吃早餐吧？”

“在干嘛？睡觉没？”

“明天要起早了吧！还不睡？”

“回到学校没有？吃晚饭没？”

“还没吃晚饭吗？”

“在干嘛？又在玩手机吧？”

“在干嘛？运动没？”

“今天只走那么几步，在宿舍睡觉吧？”

……

父亲学不会那些肉麻贴心的话，纵使心里万分思念，却只表达了一分。父亲用他那简单、毫无技巧、拙劣的表达方式诠释着对女儿深厚、至真至诚、淳朴的爱。

父爱如山，女儿似水。山陪伴着小水滴演变成小水滩、小湖泊、大河流，山静静地看着水百转千回、溯洄从之……

山伸展着手臂，环抱望水，护水一辈子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