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对大白菜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数日子的一天又一天,它是唯一的蔬菜,天天上桌,难免腻烦;但没了它,换上的就是腌咸菜,难免又想念。
它就像妈妈一样,粗粗笨笨的,一层又一层密不透风地呵护着稚嫩的白菜心,呵护着自己的美丽心事。在大多数人心里,凉拌白菜心是美味,仅止于此。
然而我愿意用我的行动,让女儿看到它风姿绰约的盛开,看到它默默无闻背后的收敛。
我当着她的面把一个又瘦又小,黄中带白,七厘米左右的白菜心摆放进一个不锈钢小碗里,倒入多半碗水。它像刚刚能拉着大人的手站立的娃娃,大人刚一松手,就开始左摇右晃。女儿不放心地把虚弱的它斜靠在碗沿上,看了又看。
它似乎憋着一口气,悄悄长出了细密如须的根,悄悄将最初合拢如蛹状的叶片向外伸展开来,把小碗变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归宿:它堂堂正正地挺了起来,由一个面黄肌瘦的婴儿脱胎换骨为一个绿意盎然的少年。
我们每天都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到阳台上看看它,水少了就赶紧加上一杯水,它要的实在太少了,不主动给一些会让我们觉得于心不忍。
过了些日子,绿叶间有条不紊地钻出了一根根绿杆,它们是根与叶倾尽全力的成全,就像飞出山村的金凤凰。绿杆是知恩图报的,它夜以继日地长,比母体高了几倍,对生的小叶陪伴在两侧。
很快,如米粒般的绿色花苞一簇簇地缀满绿杆,它们在酝酿一场属于自己的绽放。
当看到第一簇明艳的白菜花时,我大喊着叫来了女儿,妈妈,爱人,他们和我一样,愣愣地盯着那一朵朵四个花瓣的,小如指甲盖的黄花,笑了。
是我们不绝的笑音点燃了那些花儿吧?亮黄一点点布满每个枝杈,它分明是个金簪满头的公主。
白菜花颜色尊贵,味道清香,虽然长相和闻名天下的油菜花很像,却从不攀亲,从不张扬。它藏起了花衣裳,生下满堂儿女,不求反哺,只盼它们快快成为百菜之王。
可是,我们看尽了它白绿相间的外衣,吃尽了它酸脆清爽的味道,偏偏忘了它的花衣裳。
别忘了她妖娆的花衣裳,别忘了她妖娆的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