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您还好吗?
转眼间您已经离开我一百多天了,我非常想念您,您可知道?
您离世后我总梦到您孤零零的在病床上,责备我怎么没有一直陪伴在您身边。我也很后悔,自己糊涂,最后几天回去上班!早知道您那么快就离开我,怎样都不会舍得与您分开!
其实从您住院手术后,就不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手术后一扎长的伤口,因肝功不好而不能用麻药,十几天的煎熬,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钻心的痛。回想您临终前反复说“连一口饭都不让吃!”我很能体会到您的痛苦。所以您会在梦里告诉我想吃拌汤,应该是您最后一直挂念的,而没能说出口的话吧?
上次在大姨家,大姨埋怨我没能及时送您去医院。我也一直在反思,您告诉我腰闪了时,确实没有估计到您病情的严重性,以为在家静养就能缓解,让您在家多待了半个月。
待医生手术后反馈,其实您因为十二指肠穿孔,已经导致腹腔化脓,我才知道您之前为什么一动就会疼痛,才明白了您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而您却一直忍着没有告诉我。
其实您一直心里有预感,这次病情比较严重,可能撑不过去,所以才会把遗嘱写好给我。可能您也畏惧医院,所以只要能忍受就不愿去医院。到了医院后,我顾虑到您的肝硬化及糖尿病,伤口难以愈合,但因为有生命危险,医生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只能手术。现在回想起来,手术前您还想看看我们去金丝峡漂流的照片,虽然疼痛难忍,但精神还相对比较好。我很后悔当时如果要求保守治疗,您是否能更轻松些,更舒服些?
其实刚手术后,医生说您的病情非常严重,我很担心您撑不过去,结果您竟然那么坚强,笑谈“老太婆上天没上成,又回来了”。我真以为您又跨过了一道鬼门关。
您对如此巨大的痛苦,接受的那么坦然,自己解释道 :“我一辈子没有做亏心事,因为有人犯了永世不能超脱的罪,我替他受苦,帮他超度,所以才会受到此罪”,最后还不忘提醒我,不是为父亲担罪,以免我埋怨老爸。所以一直觉得,您就是菩萨在世,救苦救难!
但随后,您的病情加剧,肝硬化和糖尿病,完全破坏了您的自愈和免疫能力。注射的药物都变成了腹水,不停的从伤口渗出,那些冰凉潮湿的纱布一直缠在您身上,该有多么难受呀!我不停找医生,也很难及时更换。就算后来想出用尿不湿隔在纱布外的办法,衣物浸湿的状况能够略为改善,但您的伤口已经在腹水的浸泡下慢慢坏死。而在一次次换药中,那镊子还要插进您的伤口不断擦拭,每次您的痛苦都让我不能直视。
这时候您开始提出想要回家,但您的状况,我在家实在无法处理呀! 在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您所做的也是自己尽量翻翻身,轻轻的哼几声,尽量配合医生治疗,从没有去抱怨。我解释不能回家的理由后,您也不再勉强,总是那么善解人意。
后来,您不停的与舅舅联系,医生告诉我这是回光返照。您身体那么虚弱,还是坚持等到舅舅,大姨、三姨赶到,面对久别的亲人,您只是反复说自己没一个地方舒服,可能不行啦!
我不知道这最后远方亲人的陪伴是否让您安心。我能感觉到您在兄弟姐妹离去后的失落,但还是没有抱怨。其实舅舅大姨三姨都非常挂念您,因为没有什么办法帮您,又担心大姨年龄大了,身体承受不了,才会选择勿勿离开,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前一天晚上,医生以为您不行了。我把家里人都叫到医院,您又坚强的撑了过去。最后一天早上,姑父来医院看望时,您还能很努力很认真的说“谢谢啦”,看似好多了!
我知道您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挂念,住院后一直把手机抓在手里,但又自己拨打不了电话,也没力气说清楚。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帮您,只能在您身边守着。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因为您状态好转,就以为您能撑住,最后一天还去单位上班,等到下午赶回医院时,您已经不能跟我说话啦。握着您的手,千百次的述说对您的爱,我知道您能听到,但不知道能否让您安心。
最后,给您穿上老衣,只能把您孤零零的留在殡仪馆中。随后的几天,您生前的多位好友看望,亲戚到来,同事帮忙,在葬礼办理中,更能体会到人情的冷暖。
其实您生病期间,我极度怨恨老爸,总觉得您身体不好是被他气得,是他不管不问不照顾,才导致您这么早的离世。
可是看着您的遗像,我忽然体会到,您还是喜欢他的。您们之间,可能只是表现为争吵,但您心底还是很维护认可老爸。对老爸的包容,您做到了,希望我也能做到!
您离世后几天的一个清晨,半睡半醒间,眼前显出您的样子,耳边清楚的响起您的声音,您让我邀请阿姨到家里玩。我知道阿姨是您一生的好友,最近她一直生病,您嘴上不说,心中肯定十分挂念。阿姨非常爽快的到咱家拜祭您,您是否已经放心?
后来几日,在半梦半醒间,我又一次感受到您在的病床上孤独无助的样子,是您无法向我描述,想让我自己来体会?再往后,经常在梦的深处,听到您对我的呼唤,但已很难看清您的容貌。
您在去世前,一直强调您不怕已经去世的亲人,反复强调您想留在家里,或者埋在环境安静的公园中,不愿孤零零的待在墓地。您是担心我会害怕,其实我和您一样,您是我的亲娘,您的骨灰在家里,我根本不会觉的畏惧,能够感受到您的存在,我反而会更加开心。
但是百天过后,我之所以把您安葬到墓地,是因为老话讲究“入土为安”,您的骨灰放在家里,我不害怕,但是担心对您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如果埋在附近的公园里,因为是公共区域,担心会惊扰到您。左思右想,同舅舅大姨三姨反复商量,才敢将您安葬到墓地,那里有爷爷奶奶、大姑与您作伴,我也会多去看望您。不管把您葬在哪里,我都那么的爱您,都希望您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您生前一直诉说姥姥对您的牵挂,她去世多年都会在您的梦里出现。我现在也能够感觉到您对我强烈的牵挂,也希望您能常回到梦里看看我,陪陪我。
这次到大姨家,才知道姥姥一生的艰辛,十几岁嫁人,把心思全部放到了丈夫孩子身上,一生养育了十几个孩子,只留下您们姐弟几个。在那么艰辛的条件下,姥姥好强的维持家庭,照顾家人,全然不顾自己,五十几岁早早离世。
我忽然能够理解您了,您也是一样的好强,一样的上进,一样的付出。当然也一样继承了姥姥那种“无我”的状态。您就像一根蜡烛,从始到终奋力燃烧,只顾照亮别人,却忘记照顾自己!才会在六十几岁时就早早离开我们。
以前总是埋怨您把我送回老家上学,耽误学业。这次回老家时突然意识到,正是那一年,让我和老家有了联结,有了感情,遇到困苦时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而是有了依托,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您生病期间,表弟也在全力帮忙!咱们家族中坚韧的精神,我当然会传承!请您放心,也请您安息!
愿您早登极乐!
最爱您的女儿:静静
2016.10.31泪书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