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英哭醒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见走进了家门，一屋子的朋友，急忙把大衣脱掉，好让朋友们看不出我多么寒冷，可他们说道:“来吧，进厨房，母亲早为我点燃了炉灶。今天是我的生日，从来没有那天那么平静，餐桌上的蛋糕和葡萄酒，还有孩子们的目光和话语，还有火的光芒。

当夜幕降临，母亲从水中抽出双手捂在疲惫的脸上，她将散乱的头发分开，我看见那张面孔，疲惫的面孔，露出爱和笑容。

文英想家了，想妈妈了。

一

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晨出门文英感到秋意更深了。

她看到秋叶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纷飞的蝴蝶像出征的雁阵，像旋转的鸽群。

文英知道秋叶在空中飘着舞着，展示着生命中最光华最壮丽的巅峰之美。它先是努力向高空飞翔，最后一眼俯瞰为之奉献一生的美好人间、锦绣河山，幸福地笑了。

秋叶它知道，妩媚动人的春花，风情万种的夏花，就连冷艳高傲的秋花，都“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秋叶的下一个使命也是像它们一样，最终化为哺育新叶成长的乳汁。于是，它用最优美的舞姿向母亲树表达无尽的情意，向天空大地雨雪风霜表达深深的感激，然后默默地、轻轻地、悄悄地，满怀幸福地扑入泥土的怀抱。

文英想到这里，对秋叶更加崇敬。

七点钟文英和他都准时到达地铁站台上，他右手拎着个书包，里面装着保温饭盒。文英想起来，这是他说的今天给他准备的早点。

他举了举书包和文英一起上了进站的车厢，车厢还是那么拥挤，两人只好互相靠了靠。他说：“豆腐是我用小磨磨的，卤是我新做的，放了香菇和木耳，煎饼果子都是我自己做的，纯绿豆面绝对好吃，保管让你吃一次想十次。你要是吃好了，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文英听着他的讲述，就要流口水了，立马就想吃到嘴里，无奈这是在地铁上，只能等到公司再吃了，她把书包抱在怀里，生怕书包掉了，看得他直笑。

“晚上有时间吗？咱们一起吃个饭。”

“有时间，听你安排。”

“好，我联系好，把时间和饭店位置发给你。”

二

“中兴大厦”站到了，车厢广播响起。他向文英挥手告别，出了车厢消失在人流中。

文英到了办公室急不可待打开保温饭盒，一股香味扑鼻。豆腐又白又嫩，卤打得又香又不咸，煎饼果子又脆又可口，真是太精致了，文英大口吃着。

“给我留点，我还没吃早点呢？”

玉娟像只花蝴蝶飞到文英的身边，文英说:”你腿摔伤还没有好，跑什么看把你谗得“，忙把没有吃完的老豆腐和煎饼果子推给玉娟吃。玉娟吐了一下舌头，倒不客气，三下五除二吃完了，还一个劲说:“好吃”。

中午刚吃完饭，文英收到他发来的微信，晚上吃饭的地点是金湾广场青年餐厅，六点钟见面。文英赶快回了微信，晚上不见不散。

文英有些坐不住了，六天前在地铁相遇，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深深地吸引了她，让她怦然心动，一见钟情。格非的《人面桃花》又成为他们相互了解的媒介，地铁上惊魂一幕看到他嫉恶如仇抓小偷，自己制服歹徒，使两个人的心贴得更紧了，平民英雄使他们远离了鲜花和干扰，意大利风情街留下浪漫的足迹，故乡的河勾起了对故乡的眷恋，浓浓的乡愁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短暂的六天，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坠入爱河的梦，使她魂牵梦绕。

三

手机响了，文英一看是妈妈的电话，她急忙接听，电话里传来妈妈和蔼可亲的声音，：“文英，中午吃饭了吗？”“刚吃完，妈妈您吃了吗？”“文英你忘了，咱们老家都吃两顿饭，”“您看我这记性，对了妈妈我夜里梦见了您，日有所思梦有所想，我真是太想您了。”文英的话有些哽咽，妈妈也在流泪，儿行千里母担忧，文英是妈妈手中的宝，能不惦记吗？只是怕打扰文英的生活和工作，把思念之情深深地埋在心底。

“文英啊，妈妈有件事，一件一直埋藏在心底几十年的秘密想告诉你，本来这件事想一直保守下去，但你已经长大了，是一只飞翔在外的布谷鸟，应该知道这一切，你聪明又善解人意，你会理解的。”

文英预感到这件事与他有关:“您说吧，我会理解的。”

“文英你昨天和我说，还记得小时妈妈经常带你到秀水河边那个小山村我表姐家玩，我表姐叫刘风莲，表姐夫叫张继忠。三十年前，我表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老大是男孩，老二是女孩，生了龙凤胎本来是好事，可愁坏我表姐一家人，婆婆瘫痪在床上，公公因下煤矿挖煤，得了肺痨，需要花钱治病，这一下子生了两个，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办法把两个孩子养活，思来想去考虑我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就想把女孩送养给我，我和你爸当然乐意了，这样你就被我们抱回家抚养，你小时候太可爱了，像一只刚出巢的小布谷鸟，我和你爸把你当成掌上明珠，因为你爸爸也姓张，所以也没给你改姓，因为你爸爸有文化，就给你们哥俩起的名字，哥哥叶文杰，你叫文英。后来咱们家就搬到县城里住了，你慢慢长大，带你回秀水河的时候就少了，拉扯你三十年，不想让你离开我们，你爸爸去逝时我想和你说，但还是没有勇气说。对了，文杰嘴角是不是有颗小黑痣，如果有他就是你哥哥。”

妈妈平静地说着，文英冷静地听着，但内心如大海的波浪在翻滚。妈妈爸爸是自己的养父母，他是自己的亲哥哥，这个事实让她马上不能接受。但她是明事理的孩子，她知道三十年前在那个偏远的小山村，生活太贫苦了，家里有病人更是雪上加霜，养一个孩子就困难，养两个就更难。上苍安排把我给了我现在的爸爸妈妈，虽然我不是她们亲生，但她们把我当成亲闺女来养，把人间的母爱父爱都给了我，使我成了一个小公主，我能有今天都是她们辛苦培养和教育的结果，父母恩比天高，比地深，像秀水河那娟娟的河水一样永远在我心中流淌。

整个下午文英的心都不能平复，她安慰了妈妈又嘱咐了妈妈，女儿永远爱你，永远是你心中最听话的布谷鸟。

他，文杰是自己的亲哥哥，让她怦然心动的人是自己的亲哥哥，她真的难以接受。

四

文英拖着像挂了铅的腿，来到地铁的站台上，她不想马上上车，坐在站台的椅子上，看来来往往的乘客。这时，站台上广播响起:“去往金湾广场的乘客请您做好上车准备。”一辆地铁闪着大灯，从黑暗的隧道中开进站台，车厢里灯光明亮，像一帧帧电影片，在她眼前闪过，她好像看到了人间喜怒哀乐，人间悲欢离合。上下乘客换乘完了，车门关上，地铁又启动了，闪着大灯又开向黑黑的隧道，奔向下一站，车厢里的灯光瞬间消逝了。但这种黑暗是暂时的，光明就在眼前。

文英看到眼前的景象，又联想到这么多，使她的心情好多了。遇到他就是缘，有姻缘，也有情缘，这也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地铁之缘让她找到了亲哥哥，爱慕之惰只有深深地藏在心窝里。

她站了起来，腿感到轻松了许多，去往金湾广场的地铁又进站了，文英踏进车门，人生的列车又把她带到要去的地方。

“中兴大厦”到站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了车，就是他文杰。

他上了车看到文英还是那样甜甜的，目光还是那样温柔像一束光。他说:“早点吃得怎么样。”“太好了，你说了只要我爱吃，天天给我做。”“没有问题这是必须得”两个人爽朗地笑了。

车在加速，乘客在拥挤，文英用右手挎住了他的胳膊，心里是那样坦然，因为她知道这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生是他的亲哥哥，她坦然接受了这个实事。

五

两个人来到青年餐厅事先预定的二楼靠窗户的座位坐下，两人商量地点了菜，把红酒倒上，两人举杯，为他们相遇相识的这六天来遇到的事情，和相互了解而干杯。

这时他们透过大玻璃窗看到窗外的海河夜景。海河两岸华灯初放，若明若暗的各色灯光，倒映在河内，海河流水闪烁的光波灯影的美，流动不息的美，眷恋令人难以忘怀的美。两个人完全被这美轮美奂的景色所陶醉。

他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微笑地说:“我和文英在一起”，他深情地看了文英一眼，说：“我妈让你接电话。”

文英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三十年前生育自己的亲生母亲要和自己说话，怀着非常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手机。手机里传来一个非常温柔略微带有嘶哑的声音：“闺女，你妈和你说了吧，三十年前因为家里生活太苦，爷爷奶奶都有病，没有办法把你送给我表妹抚养，我心里一直内疚了三十年。好在我表妹是个非常心地善良的人，她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她是个伟大的母亲，我不是个好母亲，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希望得到你的原谅，文杰是你孪生的哥哥，他从小跟着我们受苦受难，养成了不服输的性格，现在有出息了。他说了你们地铁相遇的故事这就是缘，是骨肉亲缘。”

文英听着哭了，泣不成声……

六

夜色愈来愈浓，两个人走上了解放桥。这座桥是1926年由德国人修建的一座悬臂式开启的钢桥，如今被五彩灯光打扮成一座霓虹映衬的梦幻之桥。

他们走上这座钢桥看到海河如同一条银河在流动，与天宫的明月交相辉映，宛如进入了仙境。这时一条揽胜的游轮，从桥下驶过，犁出朵朵浪花。

两个人猛然回首之时，看到一对情侣走来，他们踏着青春的脚步，伴随着钢桥发出的清脆的足音，在如醉如痴的灯影的照耀下，如康桥有约中的艳影，在星辉斑斓的夜色中闪耀。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在他们心中油然而生。

倩影流动，河水流动，光也在流动。此时，灯火阑珊处的景象，定格在这美丽的夜色中。这对情绪打动了他们的心中的琴弦，从灯光映照下涓涓的河水中好像隐约听到《小夜曲》的琴声，与这灯火斑斓的钢桥相呼应，如诉如泣。

“文英我明天从南京出差回来，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盐水鸭。”男朋友的电话声音，在文英耳边萦绕……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文英和他走在秋雨的夜色中，共同唱起了心中的歌：

地铁上相遇就是缘

秋雨有我们的惰丝

秋风有我们的思绪

秋叶有我们的寄托

秋阳有我们的幸福

在相遇的时光里

在秋雨中时光永恒

相遇就是缘

在秋雨中把我们的记忆凝固

留下美好的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