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金弘
正值夏天,那是一个漆黑的晚上。兰心在一间破旧阴暗潮湿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回忆起几年前的夏天她与三个女人在茶楼里聊天时的情形。那次聊天,她们说了很多有趣的话题。后来聊着聊着就聊到婚姻问题。她们对婚姻的看法各说其辞。有的说要嫁有钱人,有的说有钱人不可靠,有的采取折中态度(既不嫁有钱人,也不嫁穷光蛋),有的说婚姻要门当户对。
“以后一定要嫁个有钱人,”兰心说,“有人说,‘宁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在自行车上笑’——我觉得这话千真万确,现在的男人,不管穷的,还是富的,都有渣男。如果遇到渣男,反正都要哭,与其在自行车上哭,倒不如在宝马车里哭——起码下起雨来哭,宝马车有顶遮头。”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晨曦说,“在宝马车里,有一种物质的满足感和优越感,应该十分开心才对,为什么要哭呢?肯定是遇到了比欢乐还要深沉的痛苦——这种痛苦,也许是生不如死,还不如在自行车上笑呢。”
“我也不同意你的说法,”兰心说,“在自行车上笑,你能笑得有好开心?路人那藐视的眼神就会把你杀死。——在自行车上也有哭的,这种哭,多半是因为物质匮乏。在宝马车里哭,至少不会因为生活窘迫。”
“我承认,嫁个有钱人,也许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当理想的躯体腐烂后,现实就只剩下一把骨架。你没发现没?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尤其有钱男人更胜一筹,很多都有小三,甚至小四。有钱不坏的男人,如癞子的头发——少之又少,遇到的可能性如彩票中五百万。”晨曦说。
“照你这样说,不能嫁有钱男人,那岂不有钱男人都成光棍了?但我怎么从没听说有钱男人打光棍呢?”兰心说。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简爱》里说得好,‘爱是一场博弈,必须保持永远与对方不分伯仲、势均力敌,才能长此以往地相依相息。因为过强的对手让人疲惫,太弱的对手令人厌倦。’没有几个人是灰姑娘,再说了灰姑娘也是贵族。”
兰心和晨曦争得面红耳赤,怕她们之间伤和气,小琼和娟娟赶紧插话。
“我们几个,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都不比其他女人差,凭什么优秀的男人都被那些丑婆娘占用?以后非高富帅不嫁。”小琼笑着说。
“依我看,婚姻要长久,就得找一个他对你好的,——不能太穷,也不能太富,不能太丑,也不能太帅——太帅的男人容易花心。”娟娟说。
小琼和娟娟参与进来之后,谈话气氛更加好了。兰心仗着自己父亲是房产商,加之她美貌出众,于是以嘲笑的口吻对晨曦说:“现在不是找不找有钱人的问题,关键是能不能找得到的问题……我用一百万打赌,你要是嫁个穷光蛋,过得了那个苦日子,五年内不离婚,我给你一百万……”
“凭你的姿色,你当然可以……我也用一百万打赌,你要是嫁个千万富翁,五年内不离婚,我照样给你一百万。”
“要是我五年内没有离婚,”兰心说,“你拿得出一百万吗?”
“当然,你别担心,”晨曦说,“我要是钱不够,哪怕是卖房子、卖血,或者贷款,都要给你凑齐。”
就这样,这个野蛮而荒唐的打赌成立了!一百万对于兰心而言,只相当于她三四个月的零花钱。她娇生惯养,倔强而又任性,挥金如土,打完赌后高兴得手舞足蹈。随后吃火锅时,于是取笑晨曦说:
“一百万不是闹着玩的,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了一百万……在三线城市至少可以买一套一百多平方的房子……有多少夫妻一辈子都在为房子发愁呢……你要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晨曦把一只小龙虾放进嘴里,边吃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已经打赌,就愿赌服输,照协议办吧……”
兰心在屋里踱来踱去,想起这件往事,不禁问自己:“有人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确如此,有些低学历,也没有稳定工作的女人,却凭漂亮的外表嫁了个有钱人,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而那些学历高,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呢,有些最终却离婚了,日子过得并不顺心。——女人,到底该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随后兰心回想起了那次聚会后的事。她二十岁那年,在朋友聚会时,遇到了一个其貌不扬,戴着眼睛,看起来有些斯文,个子与她同高的拥有两家装修公司的男人,这个男人名叫鸿歌。他能说会道,很会讨女人欢心,兰心觉得他就是她要找的男人,于是很快就喜欢上他,后来她不顾父母的阻拦,强行嫁给了鸿歌。
晨曦在父母的威逼下,相了很多次亲,其中不乏房产开发商、连锁超市老板、建材商的儿子,不过她都一一拒绝了,因为她坚持自己的择偶观。晨曦二十二岁那年,在一次同学聚会上,认识了一个税务局的男人,他们相恋两年后结婚。他们没有车子,没有存款,房子是按揭的。
等到兰心和晨曦都结婚后,她们附条件的打赌协议已经生效,对她们已产生了约束力。
第一年,兰心父母的公司因经营不善破产,她指望继承父母巨额遗产的愿望落空了。好在鸿歌开的两家公司运转还算正常,每年净利润千万左右,她们住的是别墅,开的是奔驰和玛莎拉蒂,日子过得风生水起。每逢女性朋友聚会,兰心都要把她马萨拉蒂的车钥匙放在桌上,间接向朋友炫耀一番……而且大家都习惯把她当着宴会的主角。
晨曦呢,他们虽然没有豪车、豪宅,但他们衣食无忧,两人的工资还了房贷,还有很多结余。他们虽然偶尔也会吵架,但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夫妻和睦,她老公一有空就陪着她,——公园里,小桥边,山顶上……他们形影不离。他们的日子虽然过得很平淡,但他们夫妻感情融洽,很多朋友都羡慕他们。
第二年,兰心和晨曦都生了个女孩子。兰心在家带孩子,鸿歌的生意依然如故。晨曦因为孩子没人帮她带,于是向学校请了一年假,在家自己带孩子。她老公呢,已升职加薪,职务是税务局的副局长。
第三年上半年,鸿歌在洽谈业务时,认识了一个名叫萧珊的女人,她三十出头,天使的面容,魔鬼般的身材,一头乌黑的长发,修长的大腿穿着一条米白色的超短迷你裙,那大腿又白又嫩,像掐得出水似的。鸿歌见了,魂魄十分已被勾走七分。
后来鸿歌拜倒在萧珊的石榴裙下。为与萧珊长期厮守,鸿歌花了几百万在繁华市区给萧珊买了一套房子,玩起了金屋藏娇。
第三年下半年,鸿歌想壮大自己的事业,不仅又开了三家装修分公司,而且又另外开了一家火锅店和一家旅游公司。她把火锅店和旅游公司交给萧珊打理。
第四年,装修市场原材料大幅涨价,很多建材商都不赊账,鸿歌只得给现款,而客户只预付装修款的百分之三十,他要垫付百分之七十。于是,他垫付的资金越来越多,流动资金越来越少。他的火锅店和旅游公司呢,非但没盈利,反而逐月严重亏损。
快到第五年时,鸿歌的资金链断裂,公司已无法正常运转,被迫宣告破产。
鸿歌去算了命,说兰心克夫,于是他恼羞成怒,同兰心离了婚。他不仅让兰心净身出户,而且还要她承担他虚构的债务。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晨曦手里拿着协议,双手搂着她老公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我们将获得一笔巨款……”
“哪有这样的好事?”晨曦的老公大概看了一下协议,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可是,上面并未约定支付期限,可以理解为一百年,或者一千年之后……而且我们也不缺这点钱……”
“唉,”晨曦叹口气说,“就算兰心马上给,但我刚才打电话给她,她的电话是空号,怎样才找得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