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小A在朋友圈里卖自制的泡菜好些天了,我跟着下了个单,发了微信给她:“亲故,看到你的韩式泡菜,我表示馋了,来2斤。” 又约着周六傍晚在万达的星爸爸店门口碰头拿菜。
在金街半明半昧的灯光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她,身穿棒球服,扎着半丸子头,斜坐在星巴克的露天小吧里正低头玩着手机。3月初的夜风到底还是冷的,我嗔怪她怎么不多穿点儿。她紧缩着脖子说:“没事,我近的。”然后向我讲泡菜怎么吃好吃,泡菜汤和泡菜饼又该怎么做,完了来一句,这是我从韩国朋友那学来的哦,我们一直有沟通做法,确保正宗。她笑着,戴着口罩我看不到她的脸,但能看到她的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一道月牙形。
小A年轻的时候,是个很软萌的妹子。第一次见到她时是个暑假,我正拿着个盆半蹲在地上吃西瓜,她阿姨来给我介绍,这是我外甥女,你们一样大,一起玩吧。当时她就是弯着这样的一双月牙眼,边笑着边帮我揩去了脸上的西瓜子。
那个暑假,我们在山芋地里抓蚱蜢喂鸡,采采屋后的番茄和甜瓜,搬张小板凳坐在屋旁的小弄里,吹着凉风,听她聊H.O.T,说他们唱歌多么好听,跳舞尤其酷炫。她们有个小团体,一起去广州、北京接机,打车在机场追他们,疯狂喊着:“欧巴”,还说她明明喜欢谁,但安七炫偏是她本命,不经意地遇到过好几次(在穿着肥大裤子和留着洗剪吹发型的少年团体里,我记住了长得最帅的那个人的名字)。
在我单纯的读书生涯里,她的追星生活就像是打开了一扇别样的大门,令我觉得新奇而有趣。
她读着自己不喜欢的建筑专业的中专,毕业后到底没能从事本行,跑去了北京外国语成人学院读韩语。寒暑假回来时,聊天的内容变了,她偷偷从包里拿出一堆碟片塞进我家的VCD,邀请我一起看片,都是讲着韩文没有翻译的综艺。我问她里面的人叽哩哇啦在讲啥,能看懂伐,她一脸自豪,弯笑起她的月牙眼说着当然能懂。
后来的后来,我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到了爸爸妈妈身边工作。她在北京辗转当了一个小北漂,自称在当娱记,就是那种在舞台下抱着话筒挤在一起的记者。我八卦地问她:“明星是不是很漂亮,私底下人nice不?现在可以常常看到各种各样的明星,靠近了梦想,是不是很幸福?”她顿了顿,轻笑了一下说:“梦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干的。”
在北上广过高的房价压力下,小A到底是没能留的住,她攥着一张6级韩语证书回来了。没能知道离开北京回到家乡,她的心路历程是怎样的。但与我长期从事一个方向的工作相比,她多变的状态,强大的生存力令我敬佩。
人到中年,我常有感觉不甚疲累,但她依旧向年轻时一样在逐梦,她说自己不喜欢一层不变,享受人生的精彩多姿。画上淡妆,身穿小西装,脚蹬小高跟,就是办公室里常见的翻译小姐;戴上渔夫帽,手持旅游旗,就是小导游一枚;不工作的时候,素面朝天,伺弄着一对双胞胎小女娃,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汤,俨然贤妻良母模样。并且有着语言能力的加持,还不断拓展着副业,据说疫情期间在家,又多了个线上教韩国人学中文的工作。
我私下悄悄地问:“亲故,你知道吗?曾经的曾经,你被人当成问题少女,你妈妈、阿姨一度怕你学坏,希望我影响影响你。”她又弯起她的月牙眼,笑着问:“那现在呢?”我说:“是问题中年妇女啦,生存能力强的就像小强一样。”话音没落,一顿粉拳已然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