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老了。自从去年她生病以来，就表现的越发明显。白皙的手臂上出现了老人斑，光洁的皮肤上刻上了皱纹，挺拔的腰身开始弯曲，稍微累一点过很久也歇不过来。睡眠质量差，让她的心情也不好，脾气暴躁起来。曾经那个美丽能干的母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而父亲则日益温柔起来。他任由母亲随意的打牌和跳舞，自己却很有耐心的做家务，帮助母亲把小菜园收拾的绿油油的，把小院儿里修剪的满庭芬芳。最近几个月母亲说睡不着觉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心里难受的越来越频繁了，他们就决定到郑大一附院看病。
到的那天晚上，天气变冷了，过了一会还飘起了小雪花。我们通过一个同学联系了一个医生，我提前跟医生说了一下母亲的情况。医生悄悄跟我说，这种状况比较常见，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明天检查不是血管问题，就得检查心脏，那就比较麻烦了。
晚上，我带父母出去吃饭。母亲担忧的问，也不知道会检查出来啥毛病，能不能看好呢。我故作轻松的说，现在医学这么先进，你这点小病，在医生那都跟看感冒发烧一样稀松平常。她又追问，那得花多少钱？我说不用担心，我带的还有，钱够用。医生说了，还可以报销一部分呢。父亲也跟着说，嗯是的，我还能赚钱，没钱我们借钱也得把病看好。
吃过饭出了饭店，一阵风夹着雪花吹来。路上行人很少，一辆辆汽车从我们身边缓缓滑过。路滑，父亲和母亲相互搀扶着，风雪中他们显得更加衰老了。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第二天雪下了一整天，从病房向外望去，天地间一片白色苍茫。父亲总是一会就出去一趟，也不知道在干嘛。母亲生气的说，六十几的老头儿了，还跟个十几岁孩子一样，一会儿都呆不住。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果然，血管没问题，是心脏的问题了，可能要手术，装一个心脏起搏器。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虽然我很高兴的告诉母亲，心血管好的很呢！就是需要再做个心脏超声检查。但是她已经从检查单里看到了严重性。因为医生让挂专家号，还说这个专家很厉害，专门看疑难杂症。晚上我们吃过饭，母亲挽着我的胳膊，一边走，一边喃喃的说着，我不怕花钱，咱一定把病看好。我说那当然，我和我姐还等着你做好吃的呢！母亲叹了口气，说，我不怕死，也不担心你和你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爸。这个人不会照顾自己，经常看着电视就睡着了，还总爱喝酒……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就赶紧把母亲送到病房说要去取个药，然后还没跑到走廊，眼泪就大颗大颗的冒出来。怕被发现就跑下楼。我站在楼门口的玻璃门旁边，扶着柱子，捂着嘴。我想着不能耽搁太久，就抬起头拼命擦眼泪，越擦越多。朦胧中仿佛看到父亲在楼门口的花坛旁边，仔细一看，他在那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我擦干眼泪，到其他楼层转了一圈，打开手机看了点新闻，又回到了母亲的病房。父亲已经回去了，去开水房接水去了。
以前我常常看见父母之间的争执，以及父亲的固执，母亲的抱怨，他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温柔的表达过细腻的情感。我以为他们这一代人，经历过物质短缺的生活，都是这样结婚生孩子过日子，操心着琐碎的柴米油盐，不懂情，不懂爱，更不懂浪漫。可就是在这样的琐碎生活中，他们的爱情跟现在的小青年们天天挂在嘴上的“我爱你”比较起来，竟如此委婉和深沉。
后来，我们挂了专家号，看过以后等检查结果。医生来了，说母亲不用做手术，不过需要长期吃药保养，并定期复查。我们都很开心，母亲也很高兴，跟其他病友交流着自己的心得体会。而父亲则开心的笑着，望着母亲，目光中充满怜惜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