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山路,小屋

这个车站是连接村子和小镇的节点,一侧是形形色色的店铺和柏油路,另一侧延伸出来就是蓊蓊郁郁的绿色。



猫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跑出了小镇的地界,渐渐慢下来,软乎乎的肉垫都被地面烤得生疼。柏油路也转为粗糙的石子路,猫一边嗅着味寻路,一边回头留意紧追不舍的人类。



云层厚了点,遮挡了太阳的锋芒,只能从那一层金边感受到它的存在。即便如此,汗水还是顺着唐梦营的脸滚到嘴唇,滚进胸口,她累得直喘粗气。



“呼……呼……天哪,我几个月没像这么运动过了!咪咪,别跑别跑,乖,跟我回去吧——”她一边抱怨还得一边哄着小猫。



虽然追过来这段路程不算很远,但和她平时在学校的运动量比起来,再加闷热的天气,抱怨一下也是情理之中。



听着唐梦营路上这一声声呼唤,猫没有一丝愧疚和留念之情,它的粉红鼻子抽搐了几下,朝她哈了一口气,放弃了原本的路线,一跃向路旁的草丛去了。



“啊——不要啊!你也太不听话了!”唐梦营绝望喊道。她赶过来,定在咪咪最后停留的位置,一时不知所措。她先决定拿起手机确认一下自己没有走丢,然后捏紧拳头,嘴里默默念叨了一声,也翻过护栏踏入草丛里面。



“算了算了,这一追就算是摔了碰了,也当是工伤罢,无所谓了!”



夏季是野草疯长的时节,她一站在草丛里时,小腿以隐没在浓密的野草堆里,有一丝凉飕飕的触感,她只迈了几步,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让她浑身战栗。此刻天空是灰蓝色的,更让人觉得这草丛阴森,似乎随时会游出一条蛇来。




好在猫也受不了这边缘锋利的杂草,钻了几下就拐个弯踏上一条泥巴小路。唐梦营远远见到咪咪的身影再次出现,心里松了一口气,张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跟过去。




云层更加灰黑,四周光线也暗淡了不少,时不时吹来一阵凉风,穿过湿润的皮肤,带来冰冷的感觉,吹灭了唐梦营心里那团因“无处可归”而产生的心火。




她细细感受着周围的青草味,看着前面步伐坚定的小猫,心里不觉感叹:“看它也不像是乱跑,反倒像要去什么地方一样。我如果把它带回去了,又要被拴在桌子底下……倒不如让它跑了好些,哎,回去解释清楚多少赔点钱罢。我这个冤大头啊……”




这想法一出,脚下步子也轻盈了不少,只见前面始终隔着几十米远的猫咪径直往坨坨山那边去了。那山不太高,上面植被茂密,只有山脚下有人居住,山上这个季节草深得不能过人。




“反正也就这么条路,看上去不远,我倒是好奇它这么火急火燎是要去什么地方。”唐梦营盘算了一下,觉得眼下也没什么更要紧的事,就这么散散心也好。




山下的人家见天阴起来,都忙着出来收衣服和晾晒在外面的东西,生怕一会儿暴雨冷不丁就来了。此刻却看到一人一猫走在路上,什么也不拿,难免多看两眼,像看自家在外浪迹的傻娃子。




一人一猫上了山,顺着盘旋的小路在各种树木里穿行,参差长着竹子、枇杷、柚子,耳边还灌着鸡鸣狗吠,“布谷”、“啾啾”、“咕咕”交替的声音。




越往上走,就越是荒草丛生的景象,一些桉树、果树上附着着一层藤蔓,簇拥在这条小路的两旁,像是在恭迎她们一样。越往后走,路就越窄,从开始的可以让一辆汽车通过到后面只够一人过。




的确,这只供一人的道路痕迹很浅,似乎从始至终也就只有一个人走过。这季节路又被草遮住不少,好在路上很干净,坑洼的地方被人填平了,陡峭的路段也有人工挖出的台阶,竟然比刚刚走过的路段更让人舒适。



“都过了半山腰了,上面看上去也不会有人家了,咪咪去那上面做什么?”她一边揣摩小猫的心思,一边用捡来的棍子拨开当着路的藤蔓。


“喵——”隔了这么久,猫终于再次对后面不厌其烦跟过来的人感到不满,它竖起尾巴,身上的毛都炸开,显得它更大一只。见状唐梦营连忙把手里的棍子藏在身后,定立不动,顺便解释说:“别怕别怕,我不抓你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哪儿。”


她当然没指望猫能听懂,只是周围空无一人,她想着把内心想法说出来有个见证,即便是只猫也行。然而,猫似乎果真听得懂她的话,尾巴垂下去,走到唐梦营脚边,毛发蹭过她的脚踝,异常柔软,让她又激起了撸一下的欲望。


唐梦营一蹲下去,猫就立马跳到她大腿上,又惊又喜间,她顺势把它抱了起来,猫在她怀里挣扎了两下, 不过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不走了吗……”


“喵呜——”


猫先是望了望她,拿前爪勾着她的领子,然后朝前面喵喵的叫。唐梦营反应了半天才明白,是它跑累了要她当免费托运呢。


她很乐意一直这么抱着小猫,就算是抱着它走到山顶也心甘情愿了。


苦葛和葎草渐渐成了眼前景象的常客,唐梦营都看得有些厌烦了,伸手薅了两把咪咪的头顶,它反感地摇着头,甚至要张嘴咬她不老实的手时候,她才罢休。


继续走了几步,前面影影约约能看到一抹鲜红亮丽的颜色,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加快脚步走过去,在绕过了一个石壁后,面前突然焕然一新了。


那红色的是一株三角梅,趴在一个架子上,架子还结着丝瓜,冬瓜,下面长着番茄,青椒,茄子……是一个小巧但是精致的菜园子。


一走近,猫就扑腾一下跳到地上,兴奋地冲进去,就像宠物听到主人召唤时那种溢于言表的兴奋。唐梦营更加好奇了,山坡坡上难道还有人居住?果然,菜园子后面掩映着一个小屋——一个木制单层小屋,门前有两级石阶,石阶上是一个铺着地板的回廊,屋檐延伸出来,为屋下的一排五颜六色的月季留出一片阴凉。微风吹过,东角的风铃便奏出一曲清脆的乐章。


“什么神仙日子,怎么还有这么精致的木房子啊?”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晰的疼痛让她明白自己没有做梦,天哪,她听童话故事的时候都不敢想象的住所现在就真真切切摆在面前!


猫不理唐梦营,跳上回廊上的扶拦,从上面摆着的几株盆栽的盆里掏出一把钥匙,噙过来扔给她,让她开门,自己则跳上窗台,推开窗就进去了。



“擅自进别人家不太好吧……”她有些难为情地拎着钥匙,虽然对这木屋充满无限渴望,但这毕竟不是荒宅,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多少不太礼貌。


正当她犹豫之际,天空骤闪了一下,接着一阵雷声,屋顶也传来“啪嗒啪嗒”的雨滴声,她刚反应过来,雨声越来越大,加上风的助力,雨丝飘到台阶上,把唐梦营淋了个七荤八素。


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开锁: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礼貌一回吧!”




#《喵君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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