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那只猫,你还好吗?
文、图|古风捉影
住处离单位不太远,所以,每日多是走路上下班。
上班路上有一十字口,也是经常路过的一处地方,因为地处偏僻,印象中路口的门面经常更换店家,往往一家高高兴兴地开业,不久就挂出了转让的牌子。去年秋天的时候这里又换作了一家小餐馆,唤作“抗日米皮”,打起了民族爱国牌,虽然不在外面吃饭的我很少进去小吃一顿,但是也算有些印象。
因为上班道路选择性很多,所以也不是每日都会路过此地。
今年夏天的时候,一次路过此地,忽然发觉米皮店门口多了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只猫。
这只猫看起来尚未成年,有些怕生,应该是新圈养的。与店家一番交流,得知是店主从朋友处新领来的,怕白天关在家中无人照管,所以,就带到了上班的地方。笼子里有着火腿肠之类的食物,也经常有水供应,但是,看得出来,它并不快乐,也并不怎么吃东西。
猫与狗类似,都是极为聪明的亲近人类的动物,但是,它并不是可以圈养的,自由是它的生活必需品。只因是新领养的,再加上城市宠物管理规定,主人并不敢撒开让它跑,因为一打开笼子的门,很可能就再也找不见了。
以后的几天里,路过此处的时候都能看到它,蜷缩在那个笼子里,每次我都要停下来去看看它,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病怏怏的样子。
再后来的时候,路过此地却看不到它了,我想应是主人带回家中喂养去了。
这只小猫的外貌与我家曾经养过的一只的极为相似,于是,我想起了家中的那只。莫非,它们是远房亲戚不成?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其间每当我提起笔想写一写它的时候,就又很快放下了笔。
为何?
一是老舍先生爱猫是出了名的,他那篇散文《猫》也是经典之作,虽然我仅读过一次。先生在前,我自是不敢与之相提并论的。二是,我家那只猫写起来难免结局有些悲凉了。
工作忙碌,生活琐碎,一天天像落叶一般过去,忙得让人无暇思考。于是,我家曾经的那只猫,这只路口小猫的“远房亲戚”,还有必要写吗?
那是我读大学时的事了,具体年代已不可考。
一次放假回家,家中突然多了一只小猫,当然,脖子里是带着绳子的,绳子没栓,只是后面系着一块铁皮。饭时,母亲以嚼好的馒头与火腿肠喂它,偶有鸡蛋。
猫从何而来呢?是从外祖母家抱来的,专门给我家捉老鼠用的。因为家中有个粮仓,每年地里打好的粮食都要晒干后在屋里囤上一阵才能卖出去,只为了能多卖些钱。但若碰上价钱不好的年景,粮食越放越不值钱,那也是件让农民无奈的事情。不免让人想起叶圣陶先生《多收了三五斗》里的场景,与之颇为相似。
姥姥家有只养了多年的母猫,基本上一年生个一窝的。一次的幼崽满月之后,母亲走亲戚时便带回家了一只,当然,是只公猫。农村不像城里,阿猫阿狗自然卖不上价钱,每年的幼崽只能送人,落个人情而已。而养猫养狗,除了极少数人为了观赏,多是为了看家护院、捕捉老鼠之类的,求的是实用价值。因为国家政策要求,“毒鼠强”之类的烈性鼠药早已绝迹多年,于是,猫又派上了大用场。尽管如此,仍有主人家将幼猫送人时多是挑些能够善待它的主家,我姥姥家即是如此,猫崽送人时都要看上一看的。
匆匆见了小猫一面,再次见到它时已是暑假。
彼时它已长得颇为健壮,身上自然没有了束缚它的绳子,可以自由活动了,吃饭也再没了刚来时的优待,随着家人吃同样的饭罢了。
都说猫狗天生不和。它与家中那种拴着的大狗同样如此。每次只要它一靠近大狗,两者总要打斗个一番。当然,并不是真的下杀口而已。而大狗也早已熟悉了它作为家庭一员的存在,院内只要一出现其他的猫狗,它都要狂吠一番的,直到对方离去。所以,它与家中的狗,还算和睦相处。
它身手极为敏捷。吃腻了素食,它越来越喜欢吃点活物,谁让它是老虎的亲戚呢。家中的老鼠只要被它发现自然没了好,它捕捉老鼠几乎没有失手过。老鼠没了,它开始转向了鸟儿。曾见过多次,它躲在厨房里,隔着门缝看着院子里地上蹦来蹦去的麻雀,然后“前进-静止-再前进-再静止”地缓慢前行,走起路来极为安静,以免引起麻雀的警惕,到达捕捉距离时,趁其一个不注意,猛地扑了上去,于是,它又可以美餐一顿了。
地上的鸟儿不好捉了,它又开始盯上了树上的。不知道它得手过多少次,直到一次,它爬到了一个细干树枝上捉鸟,树枝不能承受其重量,从七八米的树上直愣愣摔了下来,它的身体自然没有大碍。但它自此安静了一阵儿,才又开始了上树捕食。
猫与狗又有所不同。猫的智商同样很高,但它并不特别依赖人类,散养的家猫更是如此。多数时候,它对地理位置同样很熟,也清楚主人和家的存在,但只是把家当做了旅馆,夜里不活动的时候多在院子里睡觉。白天也只有在外面捕食不顺,没有吃饱的时候才冲主人喵喵叫下要些食物。多数时候,它和家人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后来的几次假期中,都看到了它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它是否也认得我,但毫无疑问,它给我家带来了欢乐。
父亲上班,姐姐和我多年来连续在外求学,家中多数时候只有母亲一人。陪伴她的,是一狗、一猫,而已。农村这些年又兴起了早婚早育,没读大学甚至没上高中的同龄人以及小年轻一个个结了婚、有了孩子,母亲心中的落寞,可想而知。守着一个大院子,却没有子女陪伴,随着年龄增长,母亲的心情,又有谁真正明白?
不知道中间过了几年,再次回家见到它时,却是永别。因为我一年之内在家时候寥寥,所以,能够亲见它的离开,也算是一种缘分吧。在家的某天,听到它往家回的惨叫声,原来,它在路边时被机动车给压住了一条腿,而那辆车,早已不见了踪影。农村土路上没有红绿灯,而“理儿”,往往只存在强拳者手中。
有人说,小孩子的哭声有时候像猫叫。可我在医院工作的几年中,却并未听到过如猫般凄惨的叫声。毫无疑问,它受了重伤,不仅仅是一条腿而已。农村没有宠物医院,而即使有,朴实的农人自己有病还看不起,又有谁有钱给它看病、动手术?
猫的惨叫声一遍遍听得人心碎。而坚强又脆弱的母亲,是第一个受不了的。于是,它的处置又成了焦点——处死吧,于心不忍;安乐死吧,无人会。最后,由父亲将它送了出去,送到了一片荒芜处,让其自然死亡。
以后再也不喂养猫了,母亲说,分别时太让人心疼。
于是,家中自此不再喂猫。
而与它打斗过的那条狗丢了之后,也未再养过狗。
家中是更安静了,父母却更老了。
我自工作后,连续三年春节未曾回家,平时回家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停留时间,更是短不可述。而母亲,多数时候来到城里陪着我,也仅是农忙时回家一段时间。
一场交通意外,带走了它的生命。而人生的意外,也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
远方的故乡,以及那个在高楼间显得有些破旧的老家,也离我愈来愈远。
一切,都还回得去么?
2017-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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