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怀念的他早已消失

图片发自简书App

1

今天星期一,书店褪去了周日的人烟蹿动,但爱书之人还是早早霸占了随意摆放的椅子和沙发。

白西手里捧着一本书,坐在书店地上的毛毯上。应该是坐的有点久了,她兀的立起身来,只觉得头昏目眩,四肢酸麻。

这时,广播里突然播放了一则消息。

“11月22日,大冰将携新作《好吗好的》于18:00举办签售会……”后面介绍大概是大冰的民谣歌手、作家和主持人的多重身份,白西没有认真听下去,她的脑海不停的回旋着两个字,大冰。

如果可以喊出声的话,别人肯定会以为她是谁家从四院跑出来的丫头。四院是本地的精神病院。

白西以前虽然喜欢看书,但并没有现在涉猎之广泛,很多国内的畅销书作家,像张皓宸,秋微,张晓晗,她都不熟悉,唯一知道的白槿湖,也是因为她是大学室友的表姐。

第一次听到大冰这个名字,是柴孜告诉她的。那时,大冰刚刚出版了《乖,摸摸头》,柴孜说自己非常喜欢,于是白西偷偷百度了大冰这个人,并且买了这本书。

手里的《萤火虫小巷》刚读完第二章〈爱情战场〉。克里丝汀•汉娜,五星满分,白西想要给她打四星半,书本厚实,字数真的好多,和现在的某些图片文字混搭妖孽完全不一样。凯蒂和塔莉,也让她觉得《七月与安生》的作者肯定在梦里读过《萤火虫小巷》,白西就是这样,容易因为自己的一些也许白痴的发现而感觉心满意足。

滑开手机屏保,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手里的这本肯定读不完了,那就明天再来吧,顺便见见柴孜喜欢的大冰,到底是不是魅力爆棚,白西把书放回原处,收银台的阿来朝她微笑,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家了。

2、

天气降温了,白西将身上的灰色大衣使劲裹了裹。

双十一明明十二点才过了十分钟,购物车的羊毛衫就消声匿迹,买的哪有卖的精,也就拿少数打折货做个幌子。

要是买到了,现在也不至于冻成冰棍啊。白西嘘了嘘自己,出门不看天气预报,还好意思怪运气不好。

阿来看见白西,很开心主动的双手奉上《萤火虫小巷》。

“凯蒂和塔莉,一个像秋天,一个像夏天,对吧。”

“我倒觉得一个像七月,一个像安生。”

“都是女性题材,题材深度还是有些差距,今天大冰签售,要不要给你留个号。”

“当然,一定给我留个,我要寄本真迹给以前暗恋的家伙。”

“嗯?你有暗恋的家伙?”

“开玩笑不行啊,看你上班不认真,小心被开!”白西故意做出手刎脖子的动作。

阿来,是书店的兼职店员,和白西同一个学校,准确来说,还算师哥。不过,他还在继续读研深造,而白西已经踏入了工作的牢笼。

去年年底开始,白西休息时,就常常来书店打发琐碎的时间,一来二去便认识了阿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我可是来拿黄金的。为什么喜欢读书,白西这么回答阿来。后来,阿来就会贫嘴,为什么会认识白西,因为要傍上富婆发家致富啊。

每次白西来,阿来都会热情高涨的推荐书单,而白西都想逃。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又不是兔子,干嘛非让我吃青菜”。

“连兔子都要叶绿素,你光吃肉是不行的,很容易营养不良”。

一语点醒梦中人,不得承认的是,从那一天以后,白西的阅读范围才像凿通大运河一般,视野变得开阔万里。

店里所有的人都看得出来,阿来喜欢白西。维独故事里的女主角,偏偏反应慢好几拍,不回应。

阿来不明白,为什么白西总是装作不知道,只要她点头,就算明天去领证,走进婚姻的围城,他也心甘情愿,没有半点怨言。

第三部分〈我是每个女人〉相对较少,白西很快读完了。看到第四部分的标题,千禧年〈这样的一刻〉,白西突然就把书合上,双眼微闭,沉稳的气息从鼻腔散发出来,她决定暂时将此书搁浅。

四月,她离开南京的时候,发了一条微博,好像是从那个叫张晓晗姑娘的某个故事里读到的,是这样写的。

關於我的九零年代,大多數記憶的味道都是飄著雪花膏的香味,那是一種讓人感到安全的工業香精味。我的所有善良,基本都揮發在了那十年里,而對世界最初的惡意,也從那裡開始。如果下次我們再碰到,就給你講講我的千禧十年吧。

那么《萤火虫小巷》,下次再看到,再读你的千禧年吧。

依依不舍,余味缭绕,白西喜欢这种未知的感觉,

3、

欢喜也只得中庸。俳人的这句还真的经典。

白西来书店看书是从来不吃午饭的,阿来有点过几次外卖请她。无奈,不论必胜客披萨、奥尔良烤翅、盖浇饭、铁板饭还是老奶奶手擀面都撼动不了她立志保持身材和头脑清醒的决心。

可能吧,阿来,喜欢的就是如此倔强的白西。

签售会六点,溜出去吃碗牛杂面还来得及。

等到大快朵颐,填饱肚子归来,书店已经人满为患了。虽然是星期二,天气飘着雨,冷风刺着骨,畅销书作家的确还是完全不用担心人气的问题。

接过阿来的号,222。好数字啊。可是人太多了,阿来忙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白西的白眼。白西只好乖乖走上楼梯,做起一名遵守公共秩序排起纵队的好公民。

看着这浩大的阵势,白西好想来个现场直播,发条微信给柴孜,告诉他,自己可是见到大冰的人。

她拿起手机,拍了视频,翻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柴孜,点开对话框,添加完视频,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熟练到堪称完美,只是却迟迟无法点击发送。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白西清楚,渴望无法得到的东西对人生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柴孜的每一个影子都钉进她的脑海横梁九寸深了。

00年代,时间的标记是立在校园花坛石铺路两旁的梧桐树,当柴孜停下脚步,望着毕业镜头微笑时,白西知道她的暗恋开始了。

那年,她刚满17岁。

10年代,时间的标记是立在杭州萧山机场B航站楼12门,柴孜冲上去拥抱那个头发就像清汤挂面的女孩,笑起来双眼明眸恍若星辰,白西便知道她的暗恋即将结束了。

这年,她刚满25岁。

旁边有女生走过,他签错名字了,涂了又重签的,幸好他是大冰,不然我打死他。嘴里埋怨着,声音却甜甜的。

一眼望去,青春的气息拂面而来,来签售会的举目望去都是年轻人。

她掏出随身的卷轴笔记本和miso水笔,写下待会想让大冰签下的文字。

To蔡梓:

年轻可人,年方十七。

如果是过去,她或许会写的是。

To柴孜:

十七岁,漫长夏,春风十里不如他。

然而,现实人生来得很快,过去无法重写了。

4、

白西手里捧着大冰的书,有些沉甸甸的。

柴孜,你已经结婚了,我要把这本书送给你,跟你告别。

柴孜,当我结婚的时候,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跟你说再见。

白西脑海里浮现了这两种想法,这样,他收到书那一刻,就会明白,什么蔡梓根本不存在,是她杜撰的。她自始至终喜欢七年的那个人只有一个,柴孜。

暗恋永远都是小心翼翼,低到尘埃里

两年前,她转发一个关于你有没有忘不了的那个人的微博,自己附加写了CZ两个大写字母。

柴孜看到后问她:“这个CZ是不是我?”

白西有一种考试作弊被抓包的惊吓,对的,就是你,小心你成为我的盘中餐,白西心里很想这么回答,如果这样,柴孜是不是就可以发现自己绯红的脸颊,暗藏的小心思。

“我开玩笑的,看你脸这么红。”柴孜哈哈哈的大笑起来,“我知道不是我,肯定是一个和我名字简称一样的人,对不对。虽说巧合,可是存在即合理。”柴孜的声音笃定,并且用着期待的眼神看向她,仿佛说,我聪明吧,快夸我。

“对啊,不是你,他叫蔡梓。”白西第一次发现撒慌原来会那么的难受,不仅仅是因为她骗了柴孜,更多的是她也骗了一直喜欢柴孜的自己。

“你走了?”阿来发来的短信。

“对啊,人太多,没法跟你打招呼。”此刻白西已经坐在了夜晚的公交车上。雨雪天气加上红绿灯,车前行的非常慢,车上人很多,随着人影的颠簸,窗外的高楼大厦在昏黄的灯光里忽暗忽明。

白西突然有种历经世事的老沉,生活,喜怒哀乐,每一个人都有生活,为什么非要放会令自己伤心的人进来,扰乱自己,不得安宁。

“见到大冰感觉怎样,我有他近距离照片,要不要?”忙完签售会,阿来有些累,但是好像和白西聊天就是一针强效兴奋剂,会让他的心情如夏风吹背般爽朗。

“看起来有些老。”

“有些东西你看到的就是本真的样子,他还是黑色牛仔服,黑色帽子。和我上次见到一模一样。你要相信这里看到的。”阿来指了指自己心脏的地方,表情认真。

“吃了没。”

“白大小姐是在关心我么,甚是荣幸。报告,追回到家必定饱餐一顿。”

“我走出书店的时候,经过一家饭店,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公鸡打了一声鸣。你知道我想起谁了吗,你啊。”全天下,也只有在阿来面前能这么肆无忌惮了,空调还没开,白西眉眼低垂,双手挫着哈了一口热气,雾气弥漫在手心,仿佛都可以蒙住人心似得。

“你是说我要被宰了么?那倒要看看是谁,如果是个可爱的人,不用她宰,我自拔羽毛跳进她的餐盘里。”

“好了,你不要这么恶心了。吃饭吧,白。”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白西发来的消息,阿来杵着书店的墙壁涩涩发呆。

白西,我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的。

“阿来,今晚夜班啊,还不走。”同事的呼喊打破了这份凝重的思绪。

5、

在绝不存在客观评价的感情世界里,一旦对自己失去信心,那么等待自己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天和今天,都是初雪的日子。白西穿了一件豆绿色双面长款羊毛大衣,灰色格子围巾,黑色打底裤,黑色半筒细跟长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个走错时空的春天里的小公主,清新自然。

她喜欢这样的自己,更喜欢愉悦到飞起来的心情。因为柴孜从法国回来了,她要去接机。

杭州萧山机场B航站楼12门。

后来每每提到航班,白西总会想,国内那么多机场,那么多接机口,她最不要喜欢的就是杭州萧山机场。

柴孜出来的时候,白西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为了呈现最美的模样,前天她还去配了一副隐形眼镜,早上足足花了两个钟头才戴上。

柴孜没有看见她,目光全都给了另外一个女孩,田安然。

田安然,A大历史学院的学生会部长,她很漂亮,独立又能干,很多人都喜欢她。

远远看着田安然,白西突然觉得自己渺小的像粒沙。有些人的吸引力是天生的,纵使你多么努力,打扮的再怎么好看,也只能是朵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比不上追着阳光跑的向日葵。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田安然便是那样的女孩。

“白西,你来了啊。”看到白西,柴孜开心的笑起来。

“嗯,我说过的,你回来我会接的嘛。”白西尽量用着不紧不慢的语气,她有些害怕被识破,自己的大大咧咧只是伪装。

田安然跟想象中不一样,白西认为她一定会有娇生惯养的公主病。然而,一点也没有,她很白,皮肤很好,脾气也很好,言谈得体顾大局,也注重细节。

吃完晚饭分别的时候,田安然,突然站起来身,露出弯弯月牙笑。

“柴孜,我去趟洗手间,白西,一起吧。”

柴孜点了点头,女生真的是一种连上厕所都要一起的外空生物。

白西诧异,些许不自然在悉悉作祟。

“你感冒了啊。”相比之下,田安然显得自然许多,声音恬淡。

“嗯?没有啊。”田安然的魅力有种浑然天成,白西的目光不自觉的看着镜子里的她,真的漂亮。

“我看你双眼泪眼弯弯的,像个小鼻涕虫,真可爱。”白西听的出来田安然并没有恶意,她在真心关心自己。

“哦,我带隐形眼镜啦,有点不习惯。”

白西没有想到,田安然竟然送了她一个礼物,法国的人鱼眼泪。

“以前让柴孜代购的,现在觉得可能你比我更需要它,收下吧。”

接过眼药水,冬天的温度低冷,明明冰凉的触感,白西心里却意外的像燃烧着火炉。

“走吧,别感动的哭鼻子哦。”

柴孜和田安然并肩走在马路旁,田安然的头微微靠着他,开心说笑着,像个小女生。坐上回家出租车的白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生秋风扫落叶般微凉,她讨厌自己的小肚鸡肠,可是她做不到。

“柴孜,你的眼光真好。”白西用尽全身力气的喊了出来。

来来往往的车辆奔驰而过,他们还在肩并肩往前走,没有回头,谁也没能听见她的真心话。

6、

“你上来啊,我帮你付钱。”一个稚嫩的嗓音打断了白西苍白的思绪。

公交车已经被人塞的寸步难行,很难再挤上一个人了。

“我上不去了,你下来吧。”面对难以改变的现实状况,男孩无奈。

“人太多,后面车快来了,你们坐下一班。”也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凛冽,路面湿滑,人又爆满,司机话语里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白西猜测女孩肯定会下车,不过不久便发现猜错了,女孩没有下车,男孩也没有上车,他们在十字路口分道扬镳了。

白西不知道女孩有没有伤心,男孩有没有生气。如果自己是那个女孩,她肯定会主动走下去,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迁就吗。

可是,没有哪个年轻女孩可以无条件获得幸福。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并不一定需要回应,就像末有潮生,亦无潮落。

她对柴孜,也同样的道理吧。

于水站到了,好些人和白西一起下了车。她才发现天空飘落的盐颗粒已经变成了鹅毛,路边的绿化带已经披上了白色的毛毯。

空气冰冷冷的,出门没有看天气预报,也就没有带伞,白西乌黑靓丽的头发很快堆积了厚厚的雪花,雪白雪白的。

台啫路,回家的必经之路,白西走过了无数遍,不过,今天的心情却异常的清醒和宁静。

“Life is such a hectic pace,everybody runs this race ”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来。白西将藏在怀里的《好吗好的》拿出来,微微发烫,残留的体温很快便消失殆尽了。

书啊,我想很快就要把你寄出去了,你的新主人会很喜欢你的,不过我得先给你包个布书皮,布书,不输,懂不懂啊,你会陪他在婚后的生活里一帆风顺。

人生不是什锦冷盘,点餐之后付了钱就不必烦恼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好笑好无力,可是希望柴孜可以好运常伴是真心的。

也许是冻得太厉害了,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白西就躺进了被窝。

“白西,柴孜结婚定的酒店和小舅定的是一个啊!”

“妈,你说什么?”

“你没看你手机短信啊。我帮你看了喔。”

“妈,你翻我手机,你怎么可以这样!”

被妈妈如此的一闹腾,白西才打开手机,里面有两条信息,她还没读。

嘿,1月1日12时来参加柴孜和田安然的婚宴,千万记得准时到哦,地址还记得吧,就在北至路喜乐汀大酒店,诚挚邀请您见证!

刚刚吃完一大碗自制盖浇面,外加三个包子,我可是乖乖吃饭的,你也要快乐,白西。

白西把头抬起来望向窗外,窗外雪白,天空没有星星,她想哭,可是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流泪了。

爱,不仅是那悬空飞洒的漂泊不定,也是那潸然坠地后的明媚静养。

或许今天,我就会发着呆然后忘记你,接着紧紧闭上眼,想着这一天会有人代替,让我不再想念你。

《好吗好的》,柴孜,我给你最后的告别。

白西关了手机,拉下了窗帘,今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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