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我和表姐还有表哥一块去姥姥家。没有自行车,就那样汲拉着凉鞋,边走边闹着。表哥一会儿拉我的辫子,一会儿踩我的鞋子,他似乎永远也安分不下来,把我气得直跺脚,表姐在后面追着打他替我报仇,看着他抱头鼠窜的样子,我一下就乐了吐着舌头朝他扮鬼脸。
“ 姐,你总向着她!”看着他一脸嫉妒我就更得意了。
“让你总爱欺负我!”
他确实爱欺负我,虽然总占不了多少上风。我俩总是莫名其妙地打架,打来打去,总也打不完。表姐在家时无论谁先动手,表哥总是理亏的,有时还帮我揍他。
后来表姐出去打工了,姨夫很忙总要大半夜才会回来,家里只剩我和表哥,我俩还是要打架,有时虽然也要好,一起疯着玩。他总爱吓唬我,说一些妖魔鬼怪的胡话。天一黑我胆子就特别小吓得藏在灶台旁,我以为他胆子多大呢,谁知我一吓唬他,他硬是要躲到我身后。想吓唬对方,其实自己怕得要命。直到姨夫回来的时候,挤着往外跑,好像害怕被妖怪抓去了一样。
到了姥姥家,吃的韭菜鸡蛋饺子。姥姥做的饭味道永远不会差,我总吃不够,因为姨夫做的饭实在没有多少味道→_→,毕竟一个大男人,在家一边挣钱一边照顾孩子,还是很不容易的。
我和表姐表哥还有姐姐跳皮筋,跳房子玩着玩着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我恋恋不舍但还是要走,姥姥和姐姐送我们到村头的河边,却发现河里涨了满满的水,原来上游那个村子下了大雨河水涨了过来。于是上午还很可爱的小河这会儿忽然汹涌起来,河上的脚踏石已不知被淹没到了何处。姥姥说,别回去了河水这么大,过不去的,等明天水下去了再回去。可是我们还是要回去的,不然姨夫要着急了,那时候的消息都是通过人口口相传的,家里并没有什么通讯工具。
可是水真的很大,如果这样走过去,也许会被它带走的。正在着急,一位中年男子推着车走了过来。他把车子停在河边,问我们是不是也要到河对岸去。姥姥拜托他把我们三个捎过去,说着他便拉起我们的手,走向水里。我紧紧握着这只大手生怕他把我抛下了,刚走到河边就感觉到了水的力量,简直要把我拖走,我歪歪扭扭的总想要摔倒。姥姥和姐姐在岸边一边着急,一边喊着当心。终于我还是摔倒了水的力量要比小小的我强大得多得多,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河水带走了完全没有力量挣扎,快要无力去握那只手,忽然我好像被什么东西推着站了起来,中年男子如释重负,小姑娘你没喝着水吧吓死我了!我赶忙咽下浑浊的河水,说没有。姥姥和姐姐自然也吓了一跳。终于走到了对岸,我们道了声谢,男子抓挠着脑袋说还要过去推他的车,让我们先走。我看着他的背影很高大,心底许下了默默的祝福。
正要走,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低头看看脚,原来鞋子被水冲走了一只。丢了一只鞋,捡了一条命。我就那样一跛一跛地走着,总算是体会到了腿脚不便利的苦衷,心里有种感觉,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感动。后来表哥总是笑我,我干脆提着一只鞋子,光脚走,也不想去理他。表姐说让他把鞋子脱给我穿,他立马就脱下来要跟我换,心里有点惊讶,可还是没穿,于是我俩就都光着脚丫走路,踩在软软的草上,反而比穿着鞋子要舒服,除了偶尔会搁脚。
我不时地回头去望,再也没有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或许他跟我们并不同路。
我想,这一辈子除了亲近的人,施于我最大恩情的就是那位陌生男子了。我早已记不清楚他的模样,甚至他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脑海里只剩下一种映像了,可能这一生只有一面之缘。这样的恩情也许一辈子都会铭记,可我还是想趁着画面还不太模糊的时候,记下来,万一哪天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