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今年的清明一改其灰头土脸蓬头垢面湿漉漉的模样,骄阳高照,欲断魂么,似乎也打了折扣。
比中头奖几率还小的两日假期出乎意料地砸到我们头上,倒也引起不小的激动与兴奋,回想高中之前,呵,人真真是既不懂得珍惜又容易满足的。
约摸算着,有近三个月没回爷爷家了,朝六晚十的小日子满满当当的,倒也是眨眼间就过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满打满算一个钟头的路竟跑了两个小时。
不待车停稳,我便一把抓起包甩到肩上,三步并两步地冲向那一排不起眼的小院门最里面的那一扇,拉开门,正好迎上抱着箱子装柴火的奶奶,我微微笑,奶奶先是一怔,随即把箱子一扔,张开双臂向我扑过来,却被脚下的碎石拌的一踉跄,我赶忙冲上前,把奶奶扶稳,想不到奶奶竟踮起脚扬起脸在我的下巴上印上一吻。这农村老太太定是电视剧看多了,我一时尴尬,绯红浮上脸颊,奶奶咧着嘴眯着眼,用力扬起手臂,粗糙的手掌抚上我的双颊,“我的好闺女哟,我可真是想死你了呀。” 这种肉麻兮兮听浑身战栗的话于我着实难以说出口,面对热情过度的奶奶,我只得维持着笑容,我弯下腰捡起柴火箱子,“奶奶,我帮你送进去啊。”说罢便大步流星地向屋里走去。“你别沾手啦,弄脏衣服就不好啦。”身后传来奶奶的喊声,我不禁微微蹙眉,这么多年了,这声音的响度可是丝毫不减啊。
叔叔一家已经到了,正帮着爷爷忙里忙外地准备着中午的伙食。爷爷见了我倒也没说什么,笑了笑便继续低下头洗着手里的青菜,只是时不时地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我坐在沙发上望着来回穿梭的大人们,无事可做。妹妹许是瞧出我的心思,便以出去溜达溜达为由拖着我跑出家门。
妹比我小四岁,古灵精怪,吵吵闹闹的分明还是个小孩,我们之间也没有太多共同的话题,沉默了一会,还是她先开口。“姐,我们去健身器材那玩会吧。”“好。”不知何时培养出的默契,我们竟一同走向秋千,我坐高的,她坐矮的,然后就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姐,你们这次休几天啊?”“两天。”“唔,好可怜啊。”然后又没了下文。“姐,你想不想回到小时候?”妹突然开口,我微微一愣,不等开口她便自己说了下去:“我倒是很想呢。以前每次放假,咱们都一起回来,邻居家的倩倩琳琳姐姐也回来,然后咱们四个就一起玩。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就带着我出去逛,倩倩姐姐带着琳琳姐姐,结果迎面过来一辆车,她俩刹了车停住了,你告诉我没事,然后一转车把淡定地撞到道旁的草垛上,你是没事了,我却被一下子甩了出去,摔在人家刚摊好晒着的花生上,当时可疼死我了呢哈哈。”妹妹银铃般的笑声勾引着我也一起笑起来,“我记得有个小孩爬起来的时候还顺便抓了人家一把花生呢。”说完笑声再次响起。“可惜呀,倩倩琳琳也不回来了,我也不放假了,连你也要上高中了,真快,我们都长大了。”我轻轻叹了口气,风吹的眼眶有些发红。妹妹依旧笑着,少年不识愁滋味。
说来倒也奇怪,爷爷家清明节既不上坟也不烧纸,更别提什么繁琐的祭祖仪式了。没想到,个中缘由竟是从妹妹口中得知。据说是爷爷的爷爷立下的规矩,人过世之后不留骨灰,不埋棺材,不立碑,人走如灯灭。不知真假,却是一阵心惊,不给后人留下一点念想,孑然而来浮沉一生后复孑然而去,没来由的酸了鼻头,濡湿双眸,是因为年岁长了经历多了吧,才对“死”这个字格外敏感。
每次回来都好像一套下来走形式,忙活一上午,摆一桌子菜,吃饱喝足后不等说几句话便纷纷离开。今天,亦是如此。叔叔一家已经走了,爷爷奶奶忙着给我们收拾带回去的东西,五棵青菜,三条鱼,两盒饼干,一箱酸奶,都是些超市里转一圈就能买到的物什,却也不好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只得一一收下。
转身上了车,摇下玻璃和爷爷奶奶道别,来了不过四五个小时,又怎够安抚他们那思儿的心呢。风中相互扶持的两位老人,我终于有机会仔细地好好地看看他们了,嗯,头发少了白了,皱纹多了深了,脊梁也不再挺拔了,总之,老了。我将摇摇欲坠的泪滴恨恨地逼回眼眶,冲着爷爷奶奶摆了摆手,甚至不敢说声再见,因为我怕一张口便会哽咽地连两个字都说不完整。汽车绝尘,二老转身,泪水滑落。
有些眼泪,没有理由的。
落笔于此,不禁轻笑,若是从前,别说写下来,就是看到这样一篇文章,也会嗤之以鼻,觉得矫揉造作,呵,情随事迁啊。姑且算作是这节日在作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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