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到夏天,父亲单位都会发"褔利"茶,通常是两大纸包,闻起来香香的那种,大概是我们今天所说的茉莉花茶。父亲喜欢喝茉莉花茶,每天晚饭后都喝,从不间断。
起初,泡茶是姐姐的活,吃完饭放下碗筷,姐姐先是捏几捏茶叶放到父亲专用的大搪瓷缸子里,然后倒入滚沸的开水,盖上盖闷一会再端到父亲面前。姐姐上班住独身宿舍后,泡茶就非我莫属了。我喜欢茉莉花的味道,特别喜欢开水冲茉莉花茶时溢出的清香,常常把鼻子凑得很近,用力吸上几下。对我这个习惯,父亲从不介意,倒是母亲总嗔怪我,说我鼻子离得太近,那啥都淌茶缸里了。
我知道母亲是在说着玩,可我爱较真,为了证明自己"清白",我把茶水倒进碗里当着母亲面喝,还故意啜出响来,好像喝的不是茶,而是我最喜欢的红糖水。
我真正喜欢上喝茶是在调入市直机关以后。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频,感觉刚刚清完雪,窗外就又飘起了雪花。有一天清雪岀了一身汗,单位同事带我去北京路浴池冲澡,冲完回到休息大厅,同事喊服务员要了两缸糖茶。我掀开缸盖抽了抽鼻子,味道和父亲当年喝的茉莉花茶差不多,小口喝了一点,咂咂嘴,甜丝丝的,比单纯泡茶好喝。
从那以后,我养成了喝糖茶的习惯,无论家里还是单位,也无论什么茶,沏水前都多少放点糖,调调口味。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对几位同事说,谁要能把糖茶开发成饮料准能赚大钱。果然,没过几年,绿茶、冰红茶等闪亮登场,并一举击溃汽水、葛瓦斯,成为饮料市场的新宠。有位同事还记着我曾经说过的话,他晃动着手里的饮料瓶,开玩笑说:"本来是你的金点子,可钱却让别人赚去了,上哪说理去。"
其实,生活中有许多莫名其妙,根本说不清理在哪儿,非要事事论理无疑是自寻烦恼。就像茶叶,原本就是树的叶片,制成茶后,身价大不相同。黑乎乎一块普洱茶饼,便宜的几十元一块,最贵的几十万元一块,这理恐怕也很难讲清楚。
有一次去北京出差,一位做生意的朋友点餐前给每人要了一杯普洱。茶杯是透明的,琥珀色的茶汤十分诱人,移杯至面前,一缕缕略带中药香的味道忽隐忽现。我问朋友多少钱一杯,朋友说两百八十八,我说这么贵,朋友笑了:"这不是最贵的,它这还有五百八十八的,和一桌菜的价格差不多。"
不是第一次喝普洱,但从未喝过这么贵的普洱。我细品慢咽,想要喝出茶师介绍的顺滑、回甘、醇厚,结果却是,茶杯空了,那些感觉依然无影无踪。朋友笑我不懂茶,说喝茶得走心,走心了舌面上才会有属于自己的感觉。
远在厦门的一位朋友也曾说过:"泡茶精心,喝茶走心。"他不仅说,而且做起来一丝不苟。在他家里喝茶,茶叶一定是从冷藏箱取出的,用水必须是市场上出售的品牌纯净水。如果家里的纯净水用光了,他会立马起身去超市提两桶水回来然后烧水泡茶。在他看来,泡茶的每个环节都马虎不得。
朋友是福建永春人。永春紧邻安溪,是著名茶乡。和朋友回他老家,一路上聊的几乎都是茶,特别是讲到永春佛手,朋友不无骄傲地说:"安溪铁观音就是名气大,其实永春佛手也是乌龙茶中风味独特的名品,减肥效果手屈一指。"
在永春县城,朋友的中学同学 ,一位专门做茶叶生意的个体老板安排我们吃午饭,饭后,他拿出最好的永春佛手款待我们。我偷偷问朋友这茶得多少钱一斤,朋友笑了,说:"永春佛手是亲民茶,一般的七、八十元,中档的二百五、六十元,只有极品能卖到八、九百元,但产量很小,市面上几乎见不到。"
朋友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话,但从他和他同学之间那种亲如兄弟的关系判断,我喝到的一定是极品永春佛手。
去年春节,好友送我一盒印度大吉岭红茶,说这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红茶之一,价格不菲。在这之前,我曾喝过斯里兰卡的锡兰红茶,据说也是世界上最名贵的红茶之一。两相比较,我更喜欢印度大吉岭红茶。这不仅因为大吉岭红茶是正山小种红茶的后嗣,根在中国,生长在喜马拉雅山麓,重要的是,大吉岭红茶是好友送我的新年祝福一一大吉大利。喝茶走心才有滋味,品茗入情则回味长久。